一切隨著徐楷的歇斯底裏結束之後,又完完全全的寂靜了下來。

“我說的,難道不對麼…公主!”

麵對他的瘋癲,緒眠倒是沒說話,她重新俯下身,扶起隻是瞧了一眼角落——那邊站著剛剛追上來的羊粟,神色莫測,像是有些緊張,又像是期待,緒眠見狀朝她揮了揮手:“羊粟你來了?你覺得他說的對麼?……或者我該尊崇一聲玉索倫公主?公主,你知不知道有時候眼神是不會騙人的。”

隨著緒眠的這句話,羊粟嘴角的笑意逐漸淡了下去。

對,徐楷說的其實都是對的,沒有一句話是虛構的。

她其實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因為那些話都是羊粟,或者說是曾經玉索倫心中對於這件事情的最真實想法,也是她曾經用來傷害愛人的話。

她閉上了雙眼,過了一會,忽然笑了:“人類,你是如何發現我的?”

隨著羊粟這一聲輕笑,周遭場景包括瞬間停滯住的人物也都像是破碎的玻璃窗似的,瞬間分崩離析,瞬間隻留下二人還站在原地。

“放心吧,你的愛人很好”

羊粟的神色看起來十分憂鬱,她雖頂著一張不起眼的麵孔已叫人找不出半點過去的痕跡,但無疑的是,她身上的那種讓人想要親近的氣質仍舊是存在的:“我隻是讓他換了一個地方休息一會。我想你也不願意讓他承受阿桑發病時候的痛苦。”

“發病了?”

“對,就是那種能讓人陷入幻覺與痛苦之中的,與吳素門人可怖的武學天賦一道傳承的病症,對他們來說,這就是一種終身的詛咒。”

她耐心的解釋道:“正如你所見的那樣,阿桑當時也是因為這個病症才……”她頓了頓,很是苦澀的衝著緒眠笑了一下:“我很沒用吧?這麼多年了,仍是走不出來,甚至沒有辦法麵對當時的事情。”

“何必妄自菲薄。”

緒眠瞧著她,隻是靜靜的搖了搖頭,而她回答對方的口吻是那樣嚴肅又真誠:“當初是因為你以身殉陣,才得以護住了整個人間,如果當初沒有九州封印就沒有現在的四海升平,後來的千年裏,無數人為你修祠奉你為神,誰敢說你沒有用?你護住了這個人世間。”

“可我好悔。”

玉索倫自顧自的,側臉帶著可憐的茫然:“我其實曾經好恨我是夢族人,那時候我也曾經幻想如果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也許我就能心無芥蒂的和行雲桑去闖蕩天下了,可是為什麼我剛好就是夢族人,是和他們有血海深仇的夢族人?”

當很多年之後,玉索倫手持夢魔印,而後即將化為灰飛的時候,她又一次無可避免的想起了與行雲桑初見的那一日。

直到那個時候她才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後悔了,並且悔不當初,所以她不肯死去,因為沒有一個安心,所以才會讓自己的執念在這個夢境裏停留千年,給自己一個不得往生的下場。

——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玉索倫正好逃了課,這會在樹下曬太陽。

隨著天氣轉暖,山裏也化了凍,陽光照射進來,春日晨光正好,她翹著腿枕著手臂,嘴裏叼著根小草,周身都是暖洋洋的,即使這會她身上穿著昂貴的夢陵紗占滿了草屑,她也仍然感覺這世間在沒有比這更加快活的日子了。

不用學習那些煩人的東西,也不用認識那些奇怪的、心懷詭計的人,還得在他們之間來回斡旋,有的隻是藍天白雲,青山綠水和清醒的空氣。

其實細細想來她倒也不是討厭學習,她隻是厭煩四書五經,討厭女德女則那些虛無縹緲,隻是裹挾女子的玩意。

那會並沒有人把這位小公主視為夢族未來的接班人,自然也隻是把她當個總要嫁人的女子那樣去教導隻願她活成一個端莊的大家閨秀。

“真他娘的舒坦——靠!”

玉索倫原本躺的得好好的,腦袋忽然一疼,她睜眼一看是個小藥瓶砸在了她的腦袋上:“誰!給我滾出來!”

這可是她的地盤,每每逃課她都要離開夢族到山下這片世外桃源似的村子裏麵來,為了長期呆在這,她給村子裏的人用了一點小術法,會讓他們以為自己隻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女阿玉,來投奔親戚但親戚家也早就不知去了哪想,於是也隻能住在了年久失修的老房子裏,平日替人抄寫文書為生。

但是村子裏的人大多天生樸素,性格爽朗大方,對待她猶如自己的孩子似的,玉索倫始終覺得,自己在這呆著,當一個可憐的孤女都要的比在族內做那個勞什子公主要舒服多了。

可是今日居然有人敢拿瓶子砸她!老虎不發威真把她當病貓了吧!

她玉索倫可不是那種隨人揉捏的傻瓜!

“……抱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