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與夢,或榮或枯,是大夢起時最純粹的光景。
下午三點,在提前結束了一天的洽談工作後,宋市長臨走前拍了拍她的肩以示鼓勵,遞給了她一封信。
楚曦秀道過謝,有些疑惑地接過信封,信封上沒有一字落款。想問問宋市長這是什麼,抬頭看宋市長已經邁開腿和穩重的秘書一前一後走出了辦公室。她無奈地收回目光,帶著不解的心情打開信封察看整潔的神秘信件的內容。
裏麵一張雪白信紙,手寫著寥寥數語,約她在雲城市中心的小學見麵。落款是,宋柔山。
她一愣,宋柔山……
在那個手機還沒有普及的年代,六年紀下學期轉學她就和所有同學斷了聯係。她在心中尋思,宋柔山是如何知道她的聯係方式的、他特意約她見麵做什麼、這封信又是如何通過宋市長轉交到她手中?太多的疑惑淹沒心中那破土而出的悸動。
小學的記憶既然不怎麼好,和同學的關係也談不上融洽。所以當時轉學了也不怎麼難過,也沒有想要聯係過誰。
除了,宋柔山。
她穩了穩心神,竭力讓微微顫抖的手停止戰栗,不著痕跡地收起信紙,又緩緩把文件放進包裏,接著把桌麵收拾幹淨,隨後和導師並肩出了辦公室。
兩人沒有立刻回酒店,而是下樓,聊著天走了十分鍾左右,然後推開了一家裝修典雅的咖啡館。分別點了果汁咖啡和茶點,休息一會兒準備討論待定的細節。
“宋市長剛剛給了你什麼東西?”馬修喝了一口咖啡隨意地問。
她見導師提到那封信,心神又晃了晃。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唇,說:“一個以前的同學寫的信,約我見麵。”
她低著頭,馬修雖看不見她的神情卻點點頭,了然地朝她曖昧一笑,“噢!看來某個女孩要去約會了。”
“馬修!你又開玩笑。”楚曦秀無語地抬頭瞪了一眼馬修,看著自己一把年紀還精力充沛的導師,無力地說。
“你會去的吧?”馬修不理會,隻是興致昂然地接著問。
楚曦秀盯著眼前裝滿果汁的玻璃板怔怔出神,輕輕“嗯”了一聲,道:“那個地方就在附近,等我們再把活動細節敲定一下我就去。”
“就這樣去?”導師用見鬼的表情看著她問。
她點點頭,低頭看自己。
“孩子,你在巴黎呆了五年,你的法語說得很好,巴黎你也很熟悉,你和一個法國人已經很像了。可是你怎麼還沒抓到巴黎女人約會的精髓呢?她們要提前幾個小時選衣服,化妝,然後才去赴約。你看看你這個樣子適合去約會嗎?至少回去換一件裙子吧。”馬修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這個模樣她見過,在她拒絕了導師給她介紹的相親對象時,他就曾經露出過這樣一副沉痛的表情。原來紅娘這種事是不分國籍年齡和性別的。
想著她便笑了笑,“這不是什麼約會,而且我們很久沒聯係了。”她顧慮著猶豫地說,也在心裏拿不準想是不是有人惡作劇,但如今她在這裏並沒有認識什麼關係好到能夠惡作劇的程度的朋友。
即使真是宋柔山,她又要以什麼身份,什麼方式去見他?她想見他,卻還沒想好怎麼麵對他。
“那有什麼關係呢。就算是惡作劇,那也會是浪漫的玩笑。走吧,我們現在回酒店換一身漂亮衣服。”馬修拿起手邊的包,說著就立馬站起來準備回酒店。
楚曦秀又低頭看看自己今天的裝扮,心裏緊張過了頭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卻不得不跟在自己如今已年過七十的熱心導師身後回酒店。
導師說得沒錯,不管事實如何,她會去的。最糟糕也不過是空歡喜一場。而最糟糕的對麵是最美好。
最驚奇的際遇,說的是那年遇見他。
五五開的比例,好像一場豪賭。
十分鍾以後,出租車在他們的酒店門口停下,兩人一起下了車。
首先,馬修是一個年滿七十的法國老人。其次,她的導師是一個把她當孩子,而她也當他是父親的男人。可是這一天,楚曦秀覺得他首先是一個法國人,然後才是七十、男、導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