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認為自己的記憶會出錯……例如‘傷口不要沾水’之類的叮囑,我相信自己確切且毫無疑問的再三做過?”
用了疑問的句式,然而內容卻是平滑的陳述論調;隨著尾音一挑,身穿白大褂的男子的眼神便如出了鞘的刀般鋒利起來。
被注視的感覺自頭頂傾注,鮮明的猶如劍風撲麵而來。
清水勇氣難得老實地垂著頭,盯著自己濕乎乎的西裝款校褲發呆。
他的褲子整個黏在了皮膚上,球鞋連帶裏頭的襪子也一並濕了個透,鞋子邊緣暗紅色的花紋愈加暗沉起來——還有一雙畫風完全不同的室內鞋——室內鞋隨著主人煩躁的心情有節奏的點著地;
混血少年眨眨眼,凳子上的屁股便默不作聲地往後蹭了蹭。
那人聲調淡淡地續道:“‘直接跳進了河裏’?——或許我需要向清水勇氣君闡釋一遍運動的含義和沾水的範疇嘍?倒是趕巧,當我在五分鍾前看到你的傷口時、就想找個恰當的理由把所謂‘適量運動’改成‘動則砍腿’。”
全程安靜如雞、整個人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地清水勇氣慢吞吞地抬了頭,嘴角下垂的弧度亦隨著抬頭的動作變得平直起來。
——那是相當以及非常直白的眼神,在這個問題上——哪怕退讓一步便是最好的權宜之策——清水勇氣沒有也並不打算說出任何的軟話。
倘若不將善心拿來炫耀——那麼勇氣真的是一點不占理,如今被罵也是無可厚非;
但唯有這點不能讓,砍腿就砍腿,他的‘十六宮格’正處在上升期,不拚命錘煉也就算了哪有時間再繼續消耗下去?
必須反抗。
混血少年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暗搓搓地在心裏拍了拍胸膛,確定理智給本能鼓足了勁。
清水勇氣眼睛一翻、衝著鬼畜醫生擺出‘;_;’臉,——你胸大你說、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
——實在心虛的不行;
當如刀鋒般地刺入眼光更加鋒利了些,勇氣直挺挺的脊背一僵、腦袋登時扭的飛快,朝向今吉時已然變成了可憐兮兮的‘QUQ’。
似乎搞錯了裝乖賣萌的對象?接收到自家後輩的求助信號,今吉屈指推了下鏡框,垂在身側的手指下意識地動了動,卻隻是不鹹不淡地落在了對方肩膀上——‘坐好’……或者是‘別鬧’——總歸沒有幫後輩解圍的意思。
況且從開始就沒有解圍這一說——今吉對勇氣跳下去救人的瞬間依舊心有餘悸,像是個坎,絆住了心裏一口濁氣怎麼都散不開。
桐皇隊長表麵一派不動聲色,心裏早已給醫生啪啪啪鼓起了掌;
清水勇氣向來吃軟不吃硬,這種不急不緩的嘲諷式卻意外的有效,噎的少年連反駁的話都沒敢蹦出來一句。
幹得漂亮。
求助無果,混血少年頓時蔫成了一顆小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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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一,你不是不懂得分寸的孩子。】
男人在下結論前足足沉默了三秒。
彼時,厚重的夕陽已然變得疏淺,光線斜斜地穿過身後的半開著的窗戶、擦過衣衫,繼而在眼前的瓷磚上投下一個暗沉的影。
手機屏幕比往常更早地散發出難耐的熱意;
今吉翔一罕見地不知該作何反應。桐皇主將把手機換到右手,耳框已然被灼地發燙,慢了幾拍,他又一次重複了遍被嚼過無數次的台詞:“我很抱歉,孝叔叔。”
排除開脫與辯解,以‘逃課’為前提、最終發展至此的事情除了陳述事實外,能做的便隻有單薄如紙的道歉。
除此之外還能說什麼?
沒什麼好說的——無論是自己對清水孝還是清水孝對自己。
然而男人的反應遠比想象中的要平靜的多。
事到如今,清水孝給出的回應卻是模糊的一塌糊塗——甚至不清楚是責備多一點還是安慰略高一籌;
【你們自己能回來嗎?打車吧,直接去朵尼婭的店裏,我會給她提前打電話。】
電話那頭間或傳來鍵盤的劈啪聲,男人的聲音壓的很低,隱約混有電流細小的微顫。清水孝又確認一遍:【——可以嗎?】
今吉給出了肯定的答案。清水孝短暫地應了一聲,本來就被刻意壓低的聲音一下變得遙遠起來,再接下去的話便無關這裏了,似乎是和突然來到的同事談論了兩句工作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