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隻覺壓力頓生,仔細斟酌後,簡要說了吳王父子、湯適安以及暘縣幾個英才的幫助,當然也少不了那位汪知縣。
留意到崔瑈說吳王父子因他之故而對她極為熱情,特別是那位吳世子,“性善中和,剛柔相濟,堪當藩王之任”,趙煜不過笑了笑,倒也沒多說什麼。
驀地聯想到被她送至周家的圓圓,他指尖緩緩摩挲茶盞,輕啟唇,問得漫不經心:“平日裏可有去過茂竹苑?”
發現話題已陡然轉到圓圓身上,崔瑈先是一怔,很快露出了幾分羞愧,誠懇認錯到:“是學生不好,應承下來的事卻沒有做到,還要先生善後。”
想起周家,她頓了頓,才又繼續說:“前些日子我把圓圓送去了姨母家,想著小表弟跟圓圓年齡相當,應能相處得好,小孩兒也會更高興些。嗯,那副字我已臨摹了一幅給他,不會耽誤習字的事。”
“周家?”
“是。”崔瑈毫不意外他會清楚。
她的家世背景和平生經曆,也許,他早就了然於心。
“你那位表哥沒定親吧?”
“沒呢。”
她低低應著,心跳驟然加快,無比清楚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
——你表哥還沒和你定親吧?
趙煜側頭看她,問:“八日後行及笈禮?”
“是的,先生。”
而行及笈禮後,便可許嫁了。
趙煜點點頭:“你還小,不用著急婚事。”
崔瑈聞言心口竟像空了一塊兒,酸澀難言。
真是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話題。
見她玉柔小臉低垂,神情懨懨,趙煜無聲笑了下,悠然道:“不如以後我幫你把關,你最終拍板,行麼?”
此話一落,崔瑈忍不住抬頭看他,隻見那雙桃花眼極黑極亮,似乎漾了些笑意……而她呢,卻是又難過又想笑。
先生,便是打算擔了原屬於爹爹和娘親的責任嗎?可是啊,你還能為我選出第二個你來嗎?退而求其次,再如何也終究有所缺憾……
最終,她卻還是悶悶“嗯”了聲,應了下來,而心裏隱隱清楚,既已聊至閑事,今日的談話便也臨近尾聲了。
隻不過,她還想跟他多待一會兒,明日也想見他,後日也想——
腦中飛快閃過一事,她心念一動,道:“先生,我跟葉老學習館選詩已有一段時日了,聽葉老意思,我的詩離館閣作品尚有差距。學生改日想攜詩向您請教,不知可否?”
趙煜輕揚了下眉,側頭看她一眼:“行啊,不過你這性子,是難作奉詠之態。”
崔瑈心一緊,立刻惶惶的看向他:“啊,那怎麼辦呢?”
聽著女孩兒自然無比的撒嬌語氣,趙煜唇角忽然噙了一絲笑,抬手給二人都添了茶水,語聲閑適:“沒事兒,寫你真正想寫的。進不進翰林院都隨你,不想進去的話,便跟在我身邊學,都行。”
放下茶壺,男人意有所指道:“做你真正想做的、喜歡做的事。事如此,人亦如此。”
這番話竟像清和嵐風,溫柔拂過她每一寸肌膚,瞬間安撫了所有緊張情緒……原來,自己竟可以被他這般護著,寵著。
崔瑈心間軟軟的,滿滿的,再也說不出話來,而眼裏已是水光蕩漾,隻能定定的看著對麵那人。
男人側臉英俊逼人,一隻修長清俊的手輕捏杯耳,將茶杯送至唇下啜了一口,舉止尋常隨意,卻自有矜貴之氣。
她望在眼裏,忽然想變成他手中杯盞。
人也如此。可是,我真正喜歡的,隻有你。
也不對,應該說——我鍾愛你,而且極有可能,至死不渝。
察覺心底那股想哭的衝動正席卷而來,她深深吸了口氣。
趙煜放下茶杯,不經意側頭,正撞見那截細軟腰肢微挺,隻見一抹渾圓誘人的曲線倏爾凸顯,嬌媚柔軟難言,令人猝不及防——
男人喉結輕滾,短短一息已轉開了視線。
然而,片刻前的旖旎美景卻深深刻進心底,他隻覺心頭像是被她放了一把火,那股燎原燥熱愈來愈盛。
半晌,已罕見忘淨了之前本打算說的話。
見先生忽然轉了頭,崔瑈暗暗不解,隻覺氣氛一下子安靜得莫名。
“回去吧。”男人聲音低低的,帶了些懶洋洋之意,勾得人心裏發癢。
說完,趙煜舒落靠向了椅背,側頭看她一眼,那向來清明的黑眸已蒙了層水光,醺醺然似濕熱迷霧,與她視線綿密交纏,難分難解,仿佛可驟然將之吸入其間——
崔瑈心裏有些慌亂,雖覺奇怪但也不敢多看,隻得起身行禮告退,轉身朝門處行去。
即便沒有回頭,卻沒來由的感覺出,身後那道迫人視線正遊走她身,女孩兒心跳漸漸快如擂鼓,全身都開始發起熱來,甚至微微發了顫,就好像衣裙正被人用目光一件件剝開……
神思不屬走至門前,正準備開門時,一縷熟悉的清淡檀香已無聲無息從後傳來……
猛地一驚,崔瑈下意識轉過身,卻直接貼上了那人堅硬無比的胸膛,一時心跳驟停!
趙煜恍若不覺的微側了身,一絲陽光趁勢從二人身體分離處穿過,輕然灑落地麵。
他抬起右手拉開了門,手臂距那纖纖細腰僅有半寸,若即若離,仿佛一把將人半抱入懷,姿態親密無比。
瞬間,女孩兒被他身上的清爽氣息緊密包圍著,臉蛋頓時紅得像浸透了胭脂,緊接著,頭頂響起男人不緊不慢的叮囑,低醇悅耳。
“走路時別分神,留心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