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4章 獨處(2 / 3)

崔瑈走上前,在與他相鄰的椅子邊小心坐下,二人僅隔了一個茶幾。

很快,她呆呆看他抬手將第一盞茶輕放至自己身前,視線不自覺移至那張英俊麵孔時,再一次與他湛然目光相遇。

趙煜輕輕揚了下眉,也沒多說什麼,繼續垂了眼斟茶,一舉一動閑雅自若,令人賞心悅目。

不知為何,聽著注茶入杯的清泠聲響,她原本的那些緊張、膽怯和心虛,竟似雪花落於水麵,倏爾消散殆盡了,胸口處隻剩下一片安然。

他還是那個先生,那個對她包容體貼的先生。

可是,明明犯錯的是她,為什麼卻要先生來安撫自己呢?

想起他剛才提起的話題,崔瑈主動開了口,聲音柔軟:“先生,謝謝您賞下的榴蓮,真的很好吃!”

趙煜放下茶壺,看向女孩兒亮晶晶的杏眼,也跟著笑了,下一刻卻見她神色羞赧,低聲道:“嗯……就是,全被我一個人吃了。”

她垂了眼,似有些心虛,細聲細氣補充一句,“本來有邀請鄧知州和師兄師姐們一道品嚐,不過他們已婉拒了。”

趙煜輕輕笑了笑,隨口道:“沒事兒,你留著自個兒吃就行。”

這語氣中的寵溺與哄小孩兒也沒什麼兩樣了。

崔瑈卻絲毫不覺,眉頭舒展,已完全放下心來。

“暘縣那事兒辦得不錯,給我說說?”

趙煜靠進椅背,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支頤看向她,英俊眉眼格外溫和,語調悅耳。

崔瑈對此有所準備,便按早已琢磨好的順序開始彙報起來。

她想,先生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的始末,卻依舊叫她再說一遍,肯定是想知道她在這件事中是如何分析現象,進而步步得出最後結論的。

所以彙報的重點並非這件事本身,而是自己的分析進路。

就此,崔瑈便打算先描述從胡清玄入獄後到鄧知州來函前這一時段內事態的層層變化,探究每一個反常之處是如何將不同勢力依次卷入的,最後抓住其中最大的矛盾症結,從而確定嫌疑對象。

隻不過,整件事中有幾處地方確實不怎麼好開口……

正說到胡清玄與陳蕙的通奸細節時,崔瑈麵上雖強作鎮定,卻沒忍得住悄悄抬眼,隻見趙煜手支在下頜處,正認真看她,目光很是專注。

頗為神奇的是,他的風波不動好像能感染人,見他如此,她也不覺如何尷尬了,很自然的將這件事說完,竟沒有一絲忸怩。

然而,就在快要提及梅因如愛上自己的先生蘇庭和之際,崔瑈忽然有些走神,清晰感覺到心緒波動竟似漲潮……

先是一小簇浪花,不知不覺中,竟長成了數丈高浪,來勢洶洶。

眼前,不受控的閃過梅因如淚光盈盈的樣子,耳畔似能聽見她聲音——

“那個秘密太沉太重,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整夜整夜地想他,心痛得快要死去……他若知道的話,想來定會包容於我,卻又深深內疚自責。”

趙煜依舊靜然看著她,眸光清淡溫和,一如往昔。

崔瑈倏爾垂下眼,彙報戛然而止。

便默然承受著那陣滾燙潮水,將她心髒灼燒得發疼。

曾經日夜思念的人,此刻就坐在一尺之外,真正包容了一份驚世駭俗的愛慕。而她呢,就像一個小偷,竊竊沉溺在他無盡的溫柔裏,得過且過,不思悔改。

可是,久久沉潛水底的人,或許自溺而亡,或許,終有大夢幡醒的那一天。

“嗯,梅——”

剛一開口,她就被那聲哽咽嚇到,下意識抬起右手抵了下唇,然而眼前已瞬間漫起了水汽。

不行的,崔瑈,真不能再這樣了。

趙煜微闔了眼,不一會兒,移開了視線。

第一次直麵女孩兒的壓抑,心髒那處的抽疼已迅速向四周蔓延,無可抑製。

明知眼下不該戳破那層窗戶紙,半知半解的她尚會自憐,而一旦知曉全情,隻會一朝心寂……即便如此,他還是不忍見她有絲毫難過。

就在他準備出聲的那刻,崔瑈已奇跡般的收拾好心情,開始繼續彙報,縱然語聲中還帶著清晰可聞的顫音。

趙煜也沒有再看她,隻是認真聽著,時不時“嗯”一聲,狀似不經意,可內裏卻藏著濃濃的愛憐。

就這般,崔瑈越說越穩,也越說越起勁,到後麵,不僅聲音裏已絕難尋到明顯波動,就連原先緊繃的心情也悄然鬆弛下來。

聽完,趙煜放下茶盞,語態從容:“暘縣曆練這一月,有些什麼感受?”

全然不提那段小插曲,好像無事發生一般。

崔瑈心湖輕易泛起了漣漪,不禁看著他開心笑了,笑得眉眼彎彎。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君子風度翩然,不會給人任何難堪。

“回先生,學生最大的感受便是——‘齊光大人高徒’這一名號極好用!堪比那護身符、通行證,憑此我已得了不少善待!”

聽著女孩兒這甜如含蜜的嗓音,趙煜心口一酥,側首望去,隻見那柔美小臉笑意盎然,眸光明媚動人。

目光在她臉上流連了會兒,他唇角含了笑,“所以,誰給你使絆子了?”

崔瑈先是一驚,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先生這話定是從那句“護身符”推斷出來的!

她不覺轉回了頭,有些訥訥道:“嗯沒什麼人啊……”

趙煜也不勉強,目光溫柔的看著她側臉,慢條斯理地問:“那說說待你好的人有哪些。”

此話一落,崔瑈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還真有資格叫旁人在他耳邊留名,這不正是當初吳宏猷那些人所看重的嗎?而先生,也是想看看她識人的功夫是否有所長進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