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歡拉著安歌的手,目光堅定的看著她的眼睛。
安歌是一個在她看來也無可挑剔的女孩,無論出身,樣貌,武功,還是為人處世的方方麵麵。
“安姑娘,我想求你一件事。”
安歌伸手抹去於歡臉上的淚痕,微笑道:“於姐姐盡管說,我能做到一定答應。”
於歡心裏掙紮了一下,還是換了種說法。
“安姑娘可否在東都城多留些時日?”
安歌道:“這有什麼不行的,等一切結束,我一定多住些時日,好好陪著於姐姐。”
其實安歌知道的,於歡想說的並不是這件事。這是兩人心知肚明的事。
安歌想不想做這座東都城的女主人,或者說,大陳國的趙王妃。
於歡睡下後,安歌為她掖好被子,放輕腳步退出屋去。
她還是太虛弱了,整整暈迷了一天,也不知道是什麼支持著她醒過來,可能是保護齊桓的執念吧。
對於那句兩人都沒說破的話,安歌還是沒什麼主意。
她隻是一個長得漂亮些的江湖中人,沒有什麼大家閨秀該有的規矩,粗通筆墨但不比那些金枝玉葉隨口道來的大家名句。
自己對齊桓有好感麼?這是一定的。
也許是在那場大雨裏初次相見,也可能是守在床前一夜的關切。
有時候這種模糊的心意怎麼能說通呢?
本就是無從根據的事嘛!
從於歡的院子離開後,安歌情緒低落。雖然已經在齊承那裏聽到過於歡的事,但當她親口說出來時,那種絕望和無助深切的留在安歌的心裏。
她現在釋懷了麼?恐怕這輩子都無法真正的放下吧。
相比之下,自己是幸福的。盡管沒進山莊前也是如此不盡人意。
可能總有些事的結局是不可逆的吧。
路過山君院門的時候,安歌停下腳步,踮起腳尖向院內望去。
昨晚山君的那句“為一飯在人間苟延殘喘”,她記得深刻。她很好奇這個出身學宮的男人,好像他的情緒都被壓抑著,不為人知,也不為外界所動。
可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吧。
這個江湖不就是由這麼多人這麼多故事組成的麼?
還記得師父曾經說過,有人在就有江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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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君正在窗口看著院門外那個一上一下的小腦袋,還真挺可愛的。
想到昨晚張之逸臨走前的話,他的一顆心又沉了下去。
什麼是喜歡呢?
齊桓喜歡安歌麼?
那自己呢?
是喜歡麼?還是一種心裏的寄托。
世間情動,一如三月初見,枝頭梅子的酸澀,溢於言表;再見則如盛夏時節一碗碎冰梅子湯,一飲到底,渾身透涼;三見就成了三兩醇酒入喉,連心眼也醉了去。
山君突然想起在一本雜記上的一段:“一襲相思輕放起,兩處荷花並蓮蒂,三巡酒過唱大江東去,四成山色漫過故城西,五更尚早醒複舊夢裏。。”
當時李先生說起這段的時候,隻說平仄單調,半點規矩不規矩。
直到他自己背劍走過大江南北,才覺得這寥寥幾十字,怕是那人一生的寄托了。
想到這,山君又摸出那封引自己來到東都的密信。
那是一張江南桃花庵出產的花房紙箋,這是富貴人家裏少女有心係之人時才會用到的,因為花印極美,又有淡淡的桃花香氣,所以備受那些大小姐們的推崇。這種花箋在遇水後會迅速溶解在水裏,就像一朵盛開的桃花,故此得名。
山君的這張紙箋上用標準的小楷寫著:“四月,東都”。除此之外再沒了別的筆墨。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翻看這張紙箋了,當他遊學歸來,在學宮收到這張紙箋時,雖然十年未見,他還是一眼就看出這是自己父親的字跡。
他再看向院門時,那顆小腦袋已經看不見了。
聽說安歌也是為那事而來,這是崖山的君子令麼?
山君心情沉重的收起那封密信,可能隻有等到軍慶大典時候才能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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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暗室內,四人圍坐在一張桌前。桌上點著還有一指長的蠟燭,白煙盤旋向上,最後消散不見。
雖然中間有蠟燭,可四人的樣貌依舊隱匿在黑暗中,是男是女,一概不知。
在這片有些詭譎的氛圍中,一個醇厚的聲音驀然響起:“這種事情也許就是捕風捉影吧。”
一個清麗婉轉的女聲接著說道:“這麼多人來這一座城,如果是捕風捉影,豈不可笑?”
暗室內又陷入了沉默。
眼見蠟燭就要燃盡,一個有些嘶啞的聲音傳來:“其實人與珠子不一定同時在的,不是麼?”
那個女聲再次響起:“依你的意思,這是在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