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琅低頭笑意溫潤,“姑娘不用怕我,我帶你來這也隻是圖清淨,畢竟當日之事是你我之間的秘密。”
沈晚看向衛琅,柔聲道:“算上甘佛寺那回,王公子救了我兩次,不知該如何謝你。”
衛琅淡淡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姑娘日後還是小心些,茶館裏不是隻有風雅品茗之人,今朝我能救你一次卻救不了第二次。”
兩人之間還是有些生疏,閑話過後沈晩放下戒備,與他坦誠相待。
沈晩摘下帷帽,隻聞泠泠一聲,一支金釵落地,青絲散落在肩頭,她並未察覺,隻是訥訥的握著杯盞摩挲著上頭雕刻的細碎紋路。
衛琅留意到地上那支金釵,他沒有拾起來,而是故作深沉,推杯溫聲道:“我還不知道姑娘姓名。”
沈晚撩起幾縷被風吹散的碎發繞到耳後,輕聲道:“我姓沈。”
小姑娘眉眼彎彎如星月,一張臉還不及巴掌大,遠山黛眉似嗔非媚。
嬌嬌軟軟的宛若那香甜軟糯的糯米團子,盈盈光亮的眼眸似能掐得出水來,靦腆的模樣像極了瑟縮起來的小兔子。
衛琅垂眼,竟不再說話。
沈晩莫名心虛,她以為是自己不夠誠心,趕忙轉了話鋒,“王公子,我見酒樓有幅對聯,不知出自哪位大師之手?”
她還是問了心裏疑惑的事,酒樓門口那幅對聯寫的實在是好,筆鋒犀利,字字透露著剛勁,結字收尾卻又清而峻。
衛琅遲疑了一下,他說:“算不得大師,是我隨手寫的。”
沈晩有些驚訝,麵前的男子不僅武藝出眾,居然還寫得一手好字。
胡亂想了陣,她道:“王公子的字寫的不輸大師。”
衛琅默了默,笑語:“沒什麼,不過聽沈姑娘所言,似乎頗懂字畫。”
沈晩極少能碰見與她意味相投之人,聞言來了興致。
初見時的疏離也漸漸由此而煙消雲散,她絮絮說了許多,男人也仔細聽了。
侯在外頭偏廳的沈雁抿著茶,越想越不對勁,她倍感奇怪,她看了眼隨侍的長生,小心翼翼地問,“你家公子是哪裏人?”
枯坐在這茶涼了又添,也不許她跟隨,這家酒樓的大東家到底想要做什麼。
長生照著來時衛琅吩咐的話,信口胡謅,“我家公子乃揚州人士,前兩年才進京,我們做的買賣可是正當營生。”
沈雁卻想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委實不是件好事,她忙道:“你帶我去見你家公子,我要帶我妹妹走。”
長生微行揖禮,“姑娘且慢,我家公子是正人君子不會傷裏頭那位姑娘分毫。”
沈雁不依不饒,冷笑道:“平白無故的,你家公子也不識我妹妹,二人獨處算什麼事?”
長生莞爾,“姑娘放心,我家主子絕不會傷害沈姑娘,若她少了一根頭發,您可以隨意處置我。”
沈雁輕笑道:“冠冕堂皇的話誰都會說,可我不信。”
長生啞然,卻是不再打擾。
約摸著又稍等了一炷香的時辰,沈雁才見沈晚翩然走了出來。
沈雁忙道:“晚晚,那人可有對你行不軌之事?”
沈晚略搖了搖頭,“雁姐姐,回府吧。”
坐在回府的馬車,沈雁百思不得其解,她狐疑道:“晚晚,方才茶館裏救了我們的公子,你認識麼?”
沈晚也不瞞她,照實說道:“那日在甘佛寺,王公子也救了我。”
想到那人,她麵頰緋紅,眸光微閃望著馬車裏鋪的軟墊,輕輕踩了兩腳。
沈雁瞥見她腳下動作,淡然笑道:“晚晚莫不是覺得王公子俊俏,看上他了?”
堪堪見時,她便覺得那公子氣度儒雅,端的是仙風道骨。
沈晩一愣,而後道:“他不過救了我,我便要以身相許?我做不出這個紅袖添香的事。”
何況以身相許隻有在話本子裏出現,她將來的夫君即便不是人中龍鳳那也的事英勇的男兒。
沈雁沉吟不語,若有所思地側過身,靠著車壁。
沈晚飄忽的應了聲,又斜坐在窗牖旁,纖長的指尖扣著木頭上的碎屑。
她與那王公子閑話了小半個時辰,卻隻談了字畫的事,等到出來她才想起,王公子似乎沒有說起茶館的那樁事。
如此,她不知道該怎麼償還這份恩情。
這廂醉翁亭酒樓,長生看馬車已遠去,趕回後院,低聲道:“主子,你何故要和那沈二姑娘有牽扯,她將來可是你的侄媳。”
“侄媳麼?”衛琅拾起女子遺落的發釵,起身負手而立,意味深長的看著那空蕩蕩的石凳,他勾唇冷道:“備馬車,我們馬上進宮。”
長生驚愕抬頭,“進?進宮???”
衛琅無聲垂眼,宮內碧瓦朱甍,在他眼中卻是斷瓦殘垣,去了他就再難回來。
可這次他若不去,恐怕會後悔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