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熠微與小黃陷入僵持中。
一個堅持回國處理問題,一個強硬收走一應身份證明拒不交出。慕憬夾於中間麵對這道難題束手無策。
隨之而來的最大問題,卻是她和程熠微都變得十分小心翼翼。他們開始心照不宣地如影隨形,如同被捆綁於一體的共生生命。
夜裏輕輕起身,他便會倏然睜開眼,默默在身後抱住她。其實,她不過是去衛生間解決個人問題。
清晨他習慣早起衝涼看書跑步,她會在他躡手躡腳拿起浴袍之際醒過來,然後一聲不吭守著他洗完澡,看他從衛生間裏揉著黑亮濕發走出來。
每次相視淡淡一笑,誰也不說什麼。彼此心裏卻無比清楚,他和她都在害怕被對方舍棄。
他害怕她如同過去一樣,悄無聲息地走掉,留給他寂寞地尋找和漫長的等待;
她害怕他偷偷回國,不讓她參與,獨自麵對複雜的犯罪事實和一力承擔起那些責任。
幾天之後,她逐漸從他漫不經心的臉上看到幾許凝重,從英挺的雙眉中間看到焦慮的刻痕。
她的心,便如同好不容易掙脫開又被重新拉進CBOT強大慣性下的報價係統裏一般。數字跳動,心髒跳動;數字停止,身體冰涼。數字日日夜夜不息地吞噬人的心跳,將一切鮮活和希望生生摧毀。
這,難道就是宿命?難道從這個市場好不容易掙紮出來的人,就如同戒掉毒癮的“癮君子”一般,終究不會被世俗的眼光和毒品的致命誘惑放過,終究複吸,走上加速衰亡的人生道路?
她愈發忐忑不安。尤其是看到他不願做困獸一般縮在高高在上的公寓裏躲風避雨的神情。
慕憬知道程熠微在加緊尋找不知蹤跡的程冠中,以及找人在國內搜集對自己有利的證據。她感到彷徨和無力,在他落日下寂寥的背影身後久久佇立著,不知道自己可以為他做些什麼,給他帶來什麼。
與愛的人做愛做的事,很多時候,隻是一種短暫的幻象罷。
傍晚時分,慕憬取了清潔阿姨送來的食材,做了滿滿一桌飯菜。
她胃口不佳,吃了一點東西就停箸。看著程熠微略顯心事的臉出神。程熠微哄著她喝下盛過來的半碗湯,似乎鬆了一口氣。
慕憬心底“咯噔”一下,轉頭看到小黃陰沉的麵色,明白他終於了做出妥協。他們或許已經達成某種協議,又或者就在今晚,他將要離她而去。
她抿著嘴,什麼都沒有說出口,仍盯著溫暖燈光下程熠微英俊的麵孔出神。他彷佛胃口極好,一直夾著她做的清蒸鱸魚。
程熠微見她望著自己一動不動,放下筷子,似思索了一番,才對著她的眼睛說:“寶貝,不要怪我。這次我自身難保沒法分心,恐怕不能周全照顧你。那邊,寧家的人,簡遠山的舊部,大概都不會輕易放過你。”
“所以?”她的心冷到了冰點,一把抓住他置於自己肩上的手,一直顫抖。
“小黃會給你安排一個安全的地方。你去那邊等我,等我解決了所有的事,就來找……”程熠微話音未落,突然伏到餐桌上。
小黃輕輕推推他,一動不動。
慕憬抬眼,盯著小黃那張路人甲的臉,心亂如麻地說,“你想讓我怎麼做?”
“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現在他的處境吧?”
“我不明白。”慕憬心痛起來,複問道:“你想讓我怎麼做?”
小黃對上冷寂空洞的黑眼珠,心中不忍,還是咬牙說:“還記得林律師說的第二個庭議的焦點嗎?”
“你這麼聰明,應該可以猜到的。——能證明程熠微與意中公司沒有實際關聯的人隻有一個。”
“寧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