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門外的長凳上一麵等待一麵苦惱的思考。突然,緩緩的腳步聲響起,一個身影慢慢靠近。代文傑定睛一看,來的人卻又是恩夏。
“安菊兒走後我問的裏麵的醫生,她說她是來打胎的。我來看看。”恩夏說著坐在了他的身側。
代文傑見事實暴露了,頓時羞得滿麵通紅。
恩夏和他認識了這麼多年,還沒見過他為什麼害羞過,不禁大為驚奇:“你臉紅什麼啊?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話罷沉默了許久,又接著說道:“別看你平時吊兒郎當的,關鍵時刻還是聰明的緊。別人我不敢說,你選她肯定是沒錯的。”
代文傑聽到這話突然覺得無比哀傷,情緒也一下子低落下來:“她是來打胎的,可是孩子不是我的——她懷的是高向陽的孩子,但是高向陽現在還沒有離婚,所以她決定不要了。”
恩夏大駭,問道:“那她為什麼不讓高向陽陪她來呢?”
“她怕他為難,沒告訴她。”
恩夏沉思了許久,不解的問道:“你為什麼不勸勸她呢?憑她的條件找什麼樣的找不到,為什麼跟定高向陽了?”
代文傑垂下頭,黯然神傷:“她覺得幸福就好,我有什麼權力說她。”
恩夏看他失落的樣子,劈頭來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歡她?”
代文傑一驚,猛地抬起頭,急得左右手一起搖晃,連說不是。但不知為何,片刻後他又突然平靜下來,搖搖頭:“我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你好好想一想,你對她到底是什麼感情?”
對她到底是什麼感情?
這已經是代文傑第二次問自己這個問題了。過去他以為他對她是依賴之情——她不計前嫌地幫助他、關愛他,母愛缺失的他便把本該給與邊麗宏的、那種孩子對母親的依戀托付到了她身上,感覺她似慈母那般的親切、不能離開;可是後來,邊麗宏去世了,去世的母親在他的思念中又重歸完美,他便又把那份依戀從安菊兒身上轉移回思念裏的母親身上。所以此時當他再次考慮對安菊兒是何種感情時,發現答案複雜了很多:已經不僅是依賴,不僅是朝思暮想的牽掛,更強烈的是一種想要保護的yu望——他不能看到她傷心,她傷心他會更傷心;他不能看到她受傷,她受傷他會更痛苦。
代文傑問自己,如果這不是愛,還能是什麼。
可是他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呢?
突然間,很多記憶的片斷湧上他的心頭。
這些片斷裏有在德國時,她為他準備的一小包一小包的藥;有當他離家出走後,她為他打開她家門的場景;還有當他呆呆傻傻,巫婆要給他放血時,她說的那句:“我照顧他一輩子。”還有太多太多,這個女人的善良和博愛像曬過太陽後柔軟的棉被,帶著陽光的芬芳暖暖地包裹住了他的記憶。
如果高向陽對她是一見鍾情,那麼,他對她則是日久生情。而這種情愫,要比一見鍾情熾熱的愛更加真實渾厚,更加悠遠綿長。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把代文傑從深遠的思緒中拉了回來。恩夏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對他說:“我得走了,我老公來接我了。”走出幾步遠卻又突然轉身回來:“你應該知道自己怎麼做才不會後悔。”
代文傑怔了一下,繼而望著恩夏離去的背影,突然感歎命運的奇妙——出乎他的所有的意料之外,今天他會突然遇到這麼一個久違的人,問了他這樣一個尖銳的問題——直穿他的胸襟,叩問他的心髒,讓他和他的靈魂有了一個突然而痛楚的接觸。他才發現,原來心底那個隱隱乍現的愛的yu望,在理智的百般打壓下依然那樣頑強地生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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