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正當安菊兒昏昏沉沉的還在為夢中的代文傑幹著急時,現實中的代文傑卻輕輕把她推醒了。
此時已近正午,窗口透過來刺眼的強光。安菊兒睜開眼睛,代文傑的臉在白茫茫的一片光中顯得那樣不真實,竟在一瞬間讓她以為自己還在夢裏。
“你沒事了?”安菊兒脫口就問。
代文傑被問的莫名其妙:“我能有什麼事?我還想問你覺得難受不難受了?我要走了,兩點的飛機。午飯給你做好了,吃的時候熱一熱。”說完就要起身離去。
安菊兒一把抓住他:“你不要出去了!昨晚我夢見你迷路回不了家。”
代文傑哭笑不得:“是不是你昨天夢見我喝水嗆死,今天就不讓我喝水了?怎麼一下子迷信起來?”
安菊兒不好再攔他,眼看著他揮手出門,內心的不安越發強烈。
安菊兒起床之後,惶惶的心情還是沒從那個奇怪的夢中擺脫出來。她想找些事情做,但總是心不在焉、不能集中精力。冥冥之中,她有一種預感——一定會發生什麼事,而且和代文傑有關。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電話鈴石破天驚般的響了。她感到心“撲通”一下仿佛要跳出來似的,戰戰兢兢的去接電話,發現號碼是公司的,這才鬆了一口氣——可能是繼任總經理江門德找她商討接手方麵的問題。
果真,打電話的認識江門德。
他的語氣仿佛有些猶豫,支支吾吾地了半天終於問她:“代文傑現在在你家嗎?”
聽到“代文傑”這三個字安菊兒渾身一顫,但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靜:“他去向香港了,過兩天回來。你找他有什麼事?”
“剛才醫院打電話來找他,說她媽媽心髒病犯了正在搶救,讓他趕緊過去。”
安菊兒頓時驚慌失措,急急忙忙往醫院趕,路上撥代文傑的電話又撥不通——他應該已經上飛機了。
來到病房,她一眼看到了被幾個救護人員圍住的邊麗宏。她往日犀利的眼神已經渙散開來,漂浮在四周的空氣中像在尋找什麼;瘦到隻剩一層皮的臉油黃中泛著青,唯獨沒有血色;氧氣罩裏的嘴巴大張著,但似乎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安菊兒見她這樣頓時心如刀絞,撲到床前哭著大聲喊了一聲:“媽!”
邊麗宏看到她,散落的目光瞬間又重新凝聚起來,握住她的手,極為艱難地問道:“文傑呢?”
“他……馬上就來。”安菊兒不得不騙她。
邊麗宏像預感到了什麼,搖搖頭說:“等不到了……”
“不會的,你不會有事!”安菊兒說完抬起眼淚縱橫的臉乞求旁邊的醫生:“你們救救她,哪怕多活一天……”
這時,她在醫務人員身側突然看到一張臉,四目相接時,兩人都感覺天空仿佛突然劈下一道驚雷——安菊兒看到了高向陽。
當邊麗宏生命垂危卻聯係不到代文傑時,最先想到了安菊兒。但她始終對這個女孩抱有愧疚之心,覺得沒有資格要求她幫忙,便隻好求助於高向陽。高向陽很早沒了母親,是被邊麗宏看著長大的,因而邊麗宏算得上是他半個媽媽。
邊麗宏看到兩個人驚異的表情,明白了為什麼,眼睛裏流出一行渾濁的淚。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反對是導致安菊兒和高向陽分手的最根本原因。
她費盡最後一點力氣把他們的手握在了一起:“我對不起你們,我是放心不下文傑啊……”
這句話說完,那枯樹枝般的手,沉沉的,永遠的墜下去了。
就是這雙手,像塊燒紅的烙鐵一般,造就了安菊兒傷痕累累的記憶。然而當它最終墜下時,她的心卻因此更加的痛苦與沉重。
這種沉重是來自於那不可改變的錯誤的過去,也來自於那尚未做好準備的茫然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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