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 劉愛雨的彙款單(3 / 3)

劉麥稈在鎮上取了錢,四個人去飯館,每人吃了一碗羊肉泡,然後在商店買了煙酒瓜子糖果,在肉店買了豬耳朵豬頭肉,幾個人便匆匆往家趕。

在村長牛大舌頭的吩咐下,村裏人在劉麥稈家忙開了,鏟雜草、清垃圾、擦玻璃,幾個女人將各個屋子裏淩亂的東西一一歸置整齊,清理出來的垃圾,該扔的扔該燒的燒,連最雜亂的灶房,也被拾掇得亮堂堂的,自田明麗去世後,劉麥稈家從來沒有這麼整潔過。

腿腳勤快的人,用鋸子斧頭,收拾出一大堆劈柴,堂屋裏生起了爐子,火焰熊熊,濃煙滾滾,院子裏一派人歡馬叫的興旺場麵。

堂屋的兩張大圓桌上,擺了瓜子、水果、豬頭肉、豬耳朵,兩箱彭陽春酒打開了,幾包黑蘭州撇在桌子上,劉麥稈大方地說:“放開肚皮喝,不醉不歸。”

六爺和村長牛大舌頭自然坐了上席,抽著煙、喝著酒、磕著瓜子,人們異口同聲地誇獎起了劉愛雨。

在昨天,他們還在讚美陳望春、譏笑劉愛雨,但僅僅一天時間,因為一張彙款單,他們對兩人的評價來了一個360度的大轉彎。

六爺首先感慨:“時代大變了,男女都一樣。”

村長牛大舌頭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劉愛雨雖然讀書不多,但能賺大錢,就是本事。”

兩位當家人開了口,定了調,別的人吃著喝著人家的,自然要多多美言幾句。

劉麥稈趴上牆頭喊陳背簍,喊了幾句,不見人應聲,他疑惑,是不是不在家?

村長牛大舌頭說:“在家呢,哪都沒去,他看你有錢了,心裏不痛快,不想來捧你的場,耳朵裏塞了驢毛,假裝聽不見。”

有亮說:“你兩個有意思,像壓蹺蹺板,一會你上,一會他上,啥時候才能分出個高低來?”

六爺已經喝了幾杯酒,臉膛紅紅的,問:“麥稈,愛雨在哪上班?幹啥大事?”

劉麥稈說:“在廣州公司呢,聽說製造電器的。”

村長牛大舌頭問:“咱們村的電視機、錄音機是不是她製造的?”

劉麥稈說:“就是她製造的。”

六爺說:“女子本事大得很,能上天了。”

村長牛大舌頭說:“肯定本事大,不然不會賺那麼多錢,是不是當領導了?”

劉麥稈最喜歡順杆子爬,大家都誇劉愛雨,說她本事大,他索性就吹開了,說:“負主要責任呢,手下領著幾百號人。”

六爺捋捋胡須說:“過去有楊門女將、花木蘭,今有劉愛雨,真是女人能頂半邊天。”

油坊門人分析研究,推斷出劉愛雨的月薪至少在1000元左右,這是個令人乍舌的數目,比油坊門所有打工者的工資都高,當然,也遠遠高於徐朝陽校長的600元。

多年來,公家人和農民是兩個待遇懸殊的階層,公家人按月領工資,而從不看老天爺的臉色,管他下不下雨刮不刮風,都是旱澇保收;而莊稼人是靠天吃飯,光流汗不行,得老天爺照應,才有一條活路。

莊稼人常常感歎,啥時候能過上公家人的日子,這人就沒白活。

現在政策放開了,魚有魚路,蝦有蝦道,不管用啥招,能把錢塞進腰包的,都算能耐。

打工者比公家人賺得錢多,這世道真的大變了。

立刻有人請求劉愛雨把自己家的孩子帶到工廠去,說再念幾年書,考上大學,安排個工作,大不了像徐朝陽校長那樣,端個鐵飯碗,吃不飽餓不著,不如早早出來賺錢,等於走了捷徑。

馬上有四五人報了名,還有幾人要回家和女人商量,劉麥稈一一答應了,說:“那邊遍地都是錢,隻要你肯彎腰,不嫌累,想撿多少就撿多少,歡迎你們都去廣州。”

這一場酒喝到了雞叫,才漸漸地散去,有幾人賴著不走,硬要和劉麥稈喝血酒磕頭,結拜異性兄弟,同生死共患難,感動得劉麥稈鼻一把淚一把。

人去屋空時,劉麥稈感覺到涼意了,看著一片狼藉的屋子,不知為什麼,他突然心裏有點難受,他想起自己對劉愛雨的吝嗇和苛刻,有一次,她要一個風車,哭得淚水滿臉的,他硬是不給買。

這個女子,從小到大,他沒怎麼管過,更不用說疼過,她長大的過程,他印象極為模糊。

現在,她已經賺錢養活他了。

劉麥稈百感交集,放聲痛哭,說不上是高興還是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