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42回 替我,去臨幸王後。(2 / 2)

一星如豆,略顯森森的一道宮牆圍攏著空空蕩蕩的廣場,清索又帶著些許莫名期艾。

王一直都沒有說話,亦不曾動。身披一襲颯遝秋風、習就一身天光撩下的黯淡客塵,這使他看上去愈發挺拔如玉、孤絕寂寞。專屬於,王者的至高不勝寒的寂寞……

“陛下……”

“好了。”柔黛啟口,終是打斷了幻兮那柔柔糯糯的一嗓子,迎風展袖,仰首做了個懷攬星辰日月的傲然姿態,若一隻午夜夢回中扶搖九霄的振翅白鶴,“孤王自有參詳。”再頷首時,目光是渙散的,不知究竟看向了何處去。

淡淡的調子,夾雜一股威嚴龍氣渾然天成,容不得半點辯駁。幻兮抬了一下眸子,還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因為柔黛已不知何時掠過了她的身子,杳杳的行進前方那一大片遙不可見的暗沉景深。

夜色如潮,一點點將那抹唯一月白的亮色影像緩然吞噬,有若泅死的人陷入不可回旋的死亡之海。

悲壯之感於這夜的天堂裏裝幀的大鑲大滾,遮不住的繁冗心緒濯了鉛般的沉。一把滴血利刃便在無聲無息間被掰開咽下,肝腸寸斷、含笑抿淚,暗道奈何……奈何啊!

浩淼天風裹著如織涼氣愈吹愈大,幻兮起了身子,通身衣袂被那天風吹的汩汩,似要把整個人兒都埋進錦繡緞子裏:“嗬……”鳳尾蝶袖漫空一抬抵在顎上,她眯眸淺莞,全然不見了方才的大義凜然、柔弱楚楚。

一縷狠戾流光漫過眼角眉梢,極快的。

“不行!”宇坤頷首壓眉、一字一句,“絕對不可以!”

有生以來,二人從記事起這記憶裏便有了彼此,狠狠的揉搓進了彼此,再也難舍難棄。亦是有生以來,宇坤尚不待柔黛說完,便堅決如斯的打斷了他的字句。

“你知道的!”鴛鴦榻一側的柔黛亦是急了,錚然起身,將有些朦朧的麵孔湊近到宇坤麵前,眉彎鎖緊,“我不可能擁女人入懷,我自身也不能有孩子,否則必將暴露……”在恰到好處的地方收住,他略停頓,嗬出一口氣息,“東遼絕男嗣久矣,自我登基這十幾年來雖辛苦治國,可時今還是異事屢出,說是陰盛陽衰所致也不無道理。”他勾唇一笑,微苦自嘲,“不是你說的麼?業障會極深的。我不想了,不想再造孽了……”吟吟徐語有了低泣的勢頭,柔黛有些啞聲。

這樣的王,怎能不令人心疼……

“傻瓜,又說傻話。”宇坤目色潤澤,反手環住柔黛軟綿的身子,在他耳邊吻了吻,“我隻愛你……”

“我知道。”柔黛輕聲打斷,就著滿殿夜的清光揚起麵目,溫柔的去看宇坤。他的愛人,一直都是屬於他的……沒誰可以搶得走!沒有!

一脈心潮涓涓流淌,柔黛皺眉側首:“宇坤啊……我們八歲回宮,至今已在這宮裏頭生活了十三年了。”於此微定,煢煢然淺淡笑起,語氣微微的,“十三年了,我裝的好辛苦,好辛苦……那個一直以來苦苦維係著的秘密,不能被拆穿,絕對不能!絕對不能……”尾音起了一陣連綿,似在自語。

“我在你身邊呢!”宇坤按住柔黛的肩膀,將他板正在自己麵前與自己直視,“並且,我會一、直、一、直、在你身邊。”他著重到字眼,穩穩沉沉,發乎至為真摯的心。

宇坤一直都是王的避風港,從未變過,一直如是。

柔黛垂眸,把頭靠在愛人的胸膛間,口吻徐徐:“為了守住那個事關東遼家業的秘密,已經犧牲了太多太多的人,連對父王忠心耿耿了一世的爹爹都不能幸免……知道這個秘密的活人,隻有你一個。”他在提醒著宇坤,除了宇坤他誰也不能相信,“寶貝兒,請替我,去臨幸王後。”有什麼情緒開了閘般一發不可收拾,而這句醞釀了太久、輾轉了太久的話,終究還是緩緩說出口了。

夜深寂、小庭空,惆悵月圓人不寐。此夜闌珊、不寐的,又何止是兩個人……

宇坤無言。

柔黛離了宇坤的懷,將身一點點重新躺下來:“她不過是我們孕育生命的容器,達成目的的工具。”榻上的王側過身去,背對著他的愛人,似在躲避一般,“東遼怎能沒有人繼承呢!早晚都是要有人繼承的。”如是低低沉沉,柔黛唇角喃喃,分明是在自語。

無邊無際的繁華,無窮無盡的尊貴,在彼一刻、都是無涯的荒涼。

“你的孩子,便是我最寵愛的王子!”簾幕一顫,突地帶出柔黛重了語氣的一句補充。滿滿溢溢,威嚴與淒美之感漫了天地。

“臣不能這麼做!”宇坤下意識一脫口,音腔在無意間被抬高了,“不能這麼做,不能……”又低緩下來,喃喃的,似自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