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來一個試試嗎?”伊芙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問。
勞倫佐驚訝地看她片刻。更令人驚訝的是,他居然真的拈起一個剝好的栗子仔細端詳,而後扔進了嘴裏。
“你不怕我在裏麵投毒?”
勞倫佐露出嘲弄而寬容的微笑,沒有作答。毒藥當然無法置他於死地。他狩獵時手段野蠻,這時候卻儀態優雅,勉強將嘴裏的東西徹底吞咽下去之後才抱怨:“對血族來說,這東西太燙了,像在咀嚼火焰。”
抱怨歸抱怨,他居然又開始在紙袋裏挑挑揀揀,似乎想在紙袋底部尋找已經完全冷卻的栗子。
他扒拉栗子的動作無端讓伊芙琳想到老家廚房爐火旁的貓。隻不過那隻貓可不會麵不改色地撕開人的胸腔。
眼下的情況太過魔幻,她放棄去糾結為什麼這個怪物會站在麵前吃她買的烤栗子,漫不經心地問:“既然你還有閑心來嚐試烤栗子,看來不是什麼重要的委托。”
勞倫佐笑笑地看她一眼。她試探的意圖昭然若揭,他也不在乎,很親切地和盤托出:“是個護衛委托。但對方不需要我的保護,我也隻是做做樣子,順便監視一下這周圍獵人的動向。”
他最後半句的語速放緩,眼神定在伊芙琳臉上,好像在等她露出破綻。
伊芙琳抑製住顫栗,鎮定地再一次把問題拋回去:“聽說港城潛伏著始祖,是真的?”
這是伊芙琳接到的調查任務之一。始祖血族不畏懼陽光,對白銀免疫,幾乎是無敵的存在。他們大都離群索居,懶於幹涉現世,長久以來都是傳說中的存在。直至近年普通血族不滿蟄伏黑夜,人類與血族之間的爭鬥漸趨白熱化,始祖才偶爾現身。
這一傳聞如果是真的,事態非同小可。
如果沒有相當重要的人物暗中配合,始祖不可能長久混居在人群中。
勞倫佐偏了偏頭,言語含混:“我同胞的數量比你們想象得還要多,即便真的有一個兩個混在人堆裏,也並不值得驚訝。”
說話時,他的目光落到麵前隔了一條綠蔭帶的街麵定住。
伊芙琳循著他的視線看去。三口之家正走下氣派宅邸的前門樓梯,坐進停泊在路邊的高級機車。近旁的路燈好像壞了,時明時暗,這戶門前便成了這條街最昏暗的一截。
借著司機發動引擎時跳動的車燈,伊芙琳才看清了他們的麵貌。
丈夫個頭很高,戴金邊眼鏡,頗為文弱,身子骨有點駕馭不住厚大衣。與他五官輪廓相似的小女孩掛在他身上,勾著他的脖子親熱地說著什麼。女孩被帽子和圍巾包裹露出的漂亮小臉紅彤彤的,看樣子大概不超過十歲--伊芙琳不擅長判斷孩童的年齡。這女孩給伊芙琳一種奇怪的感覺,瞬息即逝,捕捉不到源頭。
男人無奈地將女兒抱起來往車內塞,忘帶手套的五指凍得通紅,那是一雙從來沒有幹過粗活的手。
應該是母親的女性最先坐進車內,伊芙琳隻能隔著車玻璃掃她一眼。
那是位異常美麗的女性,皮膚白皙,發色隱藏在昂貴的皮帽下。她抬眸朝窗外一瞥,目光居然在伊芙琳的方向頓住了,麵上流露出訝異。伊芙琳立刻意識到她看到的是勞倫佐。下一刻,陌生女性才看向伊芙琳。
伊芙琳無法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與那位女性對上了眼神。但那一刻,她渾身僵硬,動彈不得。相似的感覺她隻有過一次--那是許多年前,她跟在前輩身後,與某位始祖險些正麵相對時感受到的恐怖危機感。
機車發動駛遠,伊芙琳的手腳冰冷。
她機械地轉頭看向勞倫佐。
黑發紅眸的吸血鬼微微笑著回以興味盎然的注視,什麼都沒說。
※
數日後,伊芙琳又遇見了勞倫佐。
勞倫佐又找上了她這個說法更準確。那時她正從一戶人家的窗戶裏翻出來,挎包裏裝著在那裏搜集到的公會某位文職人員與吸血鬼密通的罪證,從彙款單據到暗號書應有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