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小安子告退呢,就聽見外麵一聲皇上駕到,頓時,胤礽的整張臉都皺了起來:該死的怎麼又來了,還給不給他安靜的空間了?

重重歎了口氣,整了整臉上的表情,胤礽在康熙進來後第一時間跪地請安,速度的讓康熙再次露出了無奈的神情,這孩子怎麼就不肯稍微順從一下他呢,都說看在毓慶宮和乾清宮這種地方不需要這般拘禮了。

“保成。”上前把人拉起,康熙也不管胤礽願不願直接把人往椅子上按,“皇瑪麽說的話都忘記了?”

張了張口,卻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而是順從的坐了下來,他可以無視康熙的承諾卻不可能無視一個死去的親人的遺言,隻是……信任嗎?去信任這個男人?或許,他隻能讓阿庫媽媽失望了,縱使他會完全去信任一個人,這個人也絕不可能是這個男人,這個最終會徹底粉碎他人生的男人。

“還是不敢嗎?”康熙這種人又怎麼會看不懂胤礽的想法,他隻是不明白究竟為何這人會對他如此戒備,從小到大,他對這人從未做過什麼傷害過他的事情吧?可是為何這人就是不敢踏出半步呢?“保成,告訴朕,你究竟在膽怯什麼?”

膽怯什麼?胤礽因為這個問題而皺起了眉頭,他在膽怯什麼?不就是死亡嗎?他怕死,很怕很怕,比之一般人更加懼怕,正因為死過才知道死亡的可怕,尤其是當他的回憶不會隨著他的死亡而消逝的時候更加的可怕了。生命重來,而記憶卻在堆疊,這使得他生命之中時間和記憶的比例嚴重的失調了,這種失調壓得他有時候都難以喘息,他急需要一個發泄口,但在這個紫禁城裏卻是找不到的。

在這裏,一言一行都必須小心再小心,哪怕隻是一個想法,他都必須謹慎斟酌嚴格克製。正如他對康熙說的,一步錯滿盤皆輸,他並不期待奪位戰爭之中的勝利,但他是太子,縱使最後成為前任太子那也會是現任心目中最大的刺,所以從一開始起他就已經在局中了,而造成這一切的正是康熙,冊立太子一事逼得他隻剩下兩種選擇,一為死一為帝,都不是他想要的,這使得他陷入了困局,這感情實在談不上好,這樣他還怎麼敢去信任康熙?

“皇阿瑪,您究竟從哪裏來的信心敢在兒臣年幼就冊立太子?別和兒臣說那套自小聰慧這種話,兒臣想要一個真實理由。”頓了頓,胤礽腦子裏不期然的浮現了那時他的戲友臉上的黯淡,抿了抿唇,他皺起了眉,“是因為皇額娘?還是兒臣那位早逝的胞兄?”應該是二者皆有吧,後者比重更大一些。因為他覺得,放在康熙身上,夫妻伉儷情深這種情感比起父子親情來的更加難以想象。

“你怎麼會這麼想?”這下輪到康熙皺眉了,當初冊立太子雖然的確有一些私人情緒在內但依舊考慮各種因素的,再加上這人的確很早慧事事也很得他心,想著自小培養繼承人也是不錯的,每次他看著這少年時腦子裏出現的也絕對不是其他任何人。可沒想到這人一直以來竟然會這麼想,誰給這人這種錯誤認知的?

“大概是因為冊立太子的日子太巧了吧。”沒什麼意義的勾唇笑了笑,胤礽也沒有任何的隱瞞,他甚至很期待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為了戲友那一份耿耿於懷。

巧?康熙轉念就恍然了,隨之失笑,望著麵無表情的少年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少年光潔的額頭,“你啊,你說你怎麼小心思那麼多呢?那日子又不是朕挑的,又怎麼可能有其他含義在內?若是不喜歡你當初就該告訴朕,朕讓底下的人重新選個就是了,何必自個兒糾結那麼多年?”這孩子,怎麼越來越可愛了呢,竟因為這種事情而耿耿於懷十二年。

額頭上那一下並不疼,隻是有些突然而驚了下。胤礽抬頭看向康熙,他發現這人越來越喜歡動不動就捏捏他敲敲他,真當他鐵打的覺不到疼嗎?“兒臣並無不滿。”

隻當胤礽的話是被拆穿之後不好意思的掩飾,康熙心情很好,在發現少年的額頭被自己敲出一塊紅色痕跡後用指腹輕輕撫摸著,指下的肌膚觸感細膩的讓他忍不住多摸了幾下。

“若你擔心朕對你好隻是因為對你額娘或者胞兄的移情作用的話大可不必,你是你,朕看見的也隻有你,明白嗎?”

沉默了片刻,胤礽才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嗯,兒臣明白了。”隻是,明白卻不代表可以往前跨上一步,他和康熙之間,界線是必須存在的。

望著胤礽的表情就知道今天自己的話又是收效甚微,康熙忍不住暗歎一聲滿腹無奈,這孩子小小年紀心防怎麼就那麼嚴密呢?想他朝中大臣都可玩弄鼓掌之中,一言一行漫不經心的誘導利用攻破防線,可是為何這麼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而且這個孩子還是自個兒的兒子就那麼難攻下呢?難道,真的如皇瑪麽說的是因為他太過於尖銳了?要不……換個態度試試?換哪種態度好呢?慈父嚴父都試過了,剩下的也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