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第一百三十七章 風和日麗(1 / 2)

這幾日,泊爻城正在經曆它的風雲變幻。

起初莫執還對師傅所說的這句話有些嗤之以鼻,但單槍匹馬來到這上層,被那列騎縱隊赫得含笑半步顛顛踉踉,又一路半蹲半爬狗苟祟祟地溜進何府之後,莫執還真的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那泊爻城城門空空蕩蕩,但為何何府裏也少了好多人?自己當日來時,何府可謂戒備森嚴。自己剛剛翻上牆壁的當兒,立即便有嚴管事與關粵先後出手。自己登的還是那何府裏最為偏僻幽靜的地兒,可今日自己卷土重來,居然一路暢行無阻,連何府的丫鬟仆人都隻見到了兩個。難道說,這何老爺壽辰已過,何同塵在那羽門節得了魁首,一家子人又列了幾公裏的馬車隊送大少爺進京,這何府便是掏光了家底,變了個天地?

一路琢磨著,莫執一路往星羅棋院蹬去。這棋院其實本就是他此行來到這上層的目的之一。依照紹越所說,今日午後,自己便可以去這暗市領他的七個銀幣。隻不過,人雖已送到了鎮海祠,兜中還留著他寫的名號,但後半路劫走他的人還是自己,那懸契者滿一笑更是跟他在洞穴 裏好好相峙了一番,他倒要看看,自己還領不領得到這七個銀幣。

若領不到,那便說明一切正如莫執所想:暗市規矩,懸契者與揭契者不得私自往來。莫執猜測,這是為了暗市的秩序,暗市的規矩,也是為了暗市的“錢財”。但凡為兩者之間唯一的樞紐,必有大筆油水可撈,錢財過戶,懸契者賞的難道僅僅是七個銀幣嗎?那滿一笑,他雇了兩個“靈器”護自己周全,還與自己那個要七個銀幣才能看病的師傅勾連兌合,那可遠遠不止七個銀幣的價碼。暗市替人辦事,了沒無痕,怕是也要不菲的擁價。

不僅如此,葉瀾在那洞中也絕不僅僅隻是一個貼契賞契的夥計,她可知道所有懸契的來往,甚至可能知道所有懸契的秘密。那些秘密是什麼呢?可能是鄰裏糾葛,可能是個人恩怨,或者是滿一笑這種別有尋謀,長生那種朝廷緝令,但,也可能是黑幫結社的血海深仇,林總派係的各站山頭,朝堂上下的親仇血恨。

這一點莫執其實一開始並未意識到,他是什麼時候有所察覺的?便是那日借著小鳥闖入葉家府邸的時候。郡守的孫女會去做一個簡單的貼契賞契的夥計嗎?顯然不會。更別說,他們府裏的那條狗,那個平白無故濫殺無辜的人,他可在那懸契的洞穴 裏也出現過。

那件事之後才使莫執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暗市遠非他想的那麼簡單。那懸契,規矩如此之多,條條框框涇渭分明,怕也是多年經營下來的結果。而葉家,多年來十數個人口還辛勤地耕耘在此,恐怕有一部分也是為了那暗市的懸契。畢竟那可是樁好買賣,也是樁好把柄,好秘密。

唉,這陸兆國,這世道,還真是樁樁件件大有深意。莫執不免又想起了晦氣師傅的那句晦氣的話:要習慣都是我這種人在你身邊。

啊啊啊啊啊,這晦氣師傅講的話怎麼句句都如此有哲理?他今日是去幹什麼了來著?又是如往常一樣周遊於市井之間,結交朋友,換取情報?他是如何做到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泰然自若,鎮定如山的?自己當日與那滿一笑談笑對峙已是他的極限了,他現在還有些後怕,要不是師傅曾與他說過那些靈器的理論,他內心原先就有些懷疑,他恐怕到最後就直接掄起手掌一巴掌把那滿一笑拍暈了。老話說得好,拍暈大黃瓜,相看兩不厭。

這大白天的這星羅棋院怎麼還關著門呢?做不做生意了?晦氣!莫執心中兀自不悅,便一腳把那大門踢了開來。

但等他踢開大門,看到棋院內的場景時,他恍然之間愣住了,世事的變換永遠讓你無法想象。他又想起了師傅的那句話,風雲變幻,沒錯,風雲變幻。

首先印入眼簾的依然是鄰層疊次的林木,碧玉繪妝,青裘覆痕,這星羅棋院本就如吳懷山上的樹林一樣,仿得別致,這也算是它的一種遮掩。但是,不止於此,遠不止於此,莫執的視線中,大多數林木都像剛被風暴席卷一樣,橫七豎八,七彎八扭。樹枝萎折凋殘,潰不成軍,就像是有人被一掌正中,整個人被挑到空中,風卷殘雲,稀裏嘩啦,撞飛在那葉枝樹幹上,撞彎了枝,撞折了腰。所以,那株粗大的槐樹上才撒著恣意的鮮血,那鮮血就像是劃開雞脖子時那種噴湧而出的鮮血,一道一簾,芳菲奪目地掛在樹上。

莫執心中一顫,他的顫抖並非是因為他害怕,而是因為他恍惚之間意識到這兒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這棋院在旁人看來自然隻是弈棋落子,賞風賞月的地方,不過還有許多人知道,這棋院內其實別有洞天,那裏麵是泊爻城的秘密,泊爻城的陰影。在黑暗之中,發生什麼事都不奇怪。如此血淋淋的鮮血,總不至於是逢年過節殺雞祭日,更有可能是雙方打鬥殘留的痕跡,如此血量,這個人怕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