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理他,小混子,還敢來,看我不打你,不打你。”那賣蔥的撿起一根大蔥就往小孩身上甩,一直把那小孩抽的嗷嗷直叫,撲到了莫執的懷裏。
“怎麼回事?”莫執一時也不好鬆開,“別打小孩。”他對那賣蔥的說道。
“就是個孤兒,沒得吃了來這討點吃的。”旁邊賣蒜的也搭話了。
“你甭心疼他,他上回還來我這偷了根蔥。”
“偷你蔥咋了嘛,就一根蔥肚子都填不飽。”
“你是不是餓了?”莫執看著懷裏咬著手指的小孩,“你怎麼不穿衣服?”
“買不起衣服,穿不起。”小孩兒低下了頭。
“那你……”莫執想從兜裏掏出點錢來給這小孩,但他又製止了這種想法,他給了賣蔥的老板兩個銅子,“給這孩子來點吃的,再給我來捆蔥。孩子,大哥哥還急著回去,你今天入夜的時候來這附近,大哥哥給你衣服穿。”
“真的嗎?”孩子的眼睛裏亮起了某種無法言說的亮光,“大哥哥我們拉鉤。”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騙,騙人就是,小狗。”
莫執掏出了兩個銅子,拿起了攤前的一捆蔥。此時徐福已不在這市集了,莫執站起了身,看著眼前的小孩子,倒是的確黝黑瘦小,他眼裏的那道光,可能是期待吧。
一個白天如此短暫的城市,夜晚會來得早一些。這麼想著,莫執走進了人流,他間而回頭看看,可惜那孩子也已轉過頭去,他不再能看見那孩子眼裏的光。
是的,他已遠去了,剛剛攤上的那些人已隻能看到他模糊渺小的身影,混在密密麻麻的人頭裏,但他還看得清清楚楚,那小孩與那賣蔥和賣蒜的頗為親昵,還直接蹦蹦跳跳躥到了那賣蔥的懷裏。
看到那賣蔥的不知從哪拿出一件薄衫來,為小孩套上,莫執終於好似心底落下了一塊石頭。
雖是落下了石頭,但莫執的心裏依然五味雜陳,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師傅說,有什麼樣的因就會有什麼樣的果,經曆過什麼事就會使他變成什麼樣的人,莫執不知道這小孩子將來會成長為什麼樣的人,他是否也屬於師傅口中那種需要自己來改變的,命運。
罷了。莫執決定不去想這件事,這隻是他生命中無數過客中的過客,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比入夜時買一件童衫到這兒更重要的事,比如跟著這個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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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徐福,一路去的地方其實有點多,先是菜市場,再是鋸木店,後是葉子館,接著又去給自己購置了雙草鞋,換上新鞋,又去河邊一釣釣了一個時辰的魚,枕著瀑布的水聲,這一釣釣上來條大的,撲騰撲騰在籃子裏來回折騰,莫執本以為徐福會拿回家蒸了去,沒曾想他竟直接拿去了臨河邊的店家,換來了大快朵頤的一餐。
這就是無妻兒繞膝的人生啊,莫執感慨,一個人假若要燒魚,還要去鱗剖肚蒸水兌料起火燜鍋翻炒去腥勾試諸多瑣碎步驟,哪有那麼多的心力?
這兒已靠近那絕壁的瀑布了,沿路的房子好些都建在絕壁的邊上,似乎這樣就可以省去一麵牆壁的錢,這兒離昨天晚上自己追蹤的地方還有段距離,莫執一直眼睛死死盯著,並未看到昨晚那人的蹤影。
那徐福飽餐一頓,便折返回去。返程回去,徐福又依次去了麥子垛,養雞場,小包頭,月客棧,錯了,是日月客棧,那日字耷拉著,差點看斜了眼。
徐福跟那個肥頭滿麵的老板娘倒是搭了幾句話,老板娘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對著那徐福指指點點,徐福倒是弓著腰,不住地點著頭。
聊不半會兒,徐福便返自家中去了,他那一籃子籮筐裝滿了蔬菜麥子票頭肉碎,還有些莫執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東西,他這一天的行程實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難道他真的隻是出來買菜?
莫執有些後悔,他後悔沒仔細記著那籃子裏的物什,兜兜轉轉,說不定就來或者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