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雨箏終於敢抬起頭了。她其實很少可以看到不穿盔甲的安槐叔,原來安槐叔笑起來還是挺好看的嘛,比他那傻乎乎的兒子帥氣多了。
“莫執,你進來。”安槐對莫執招了招手,“周七,你再多站半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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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門是莫多克的唯一一座城門,城門築起高牆,連綿至陰陽河。南城門外是漫無邊際的黑森林,僅有一條故路供商旅穿行,沿路駐有煙燈和士兵,以防來往者被森林中的猛獸所傷。
一月當中,周七有三日需要執勤,一日駐城門,一日駐城牆,一日駐城外。算起來,就幾天前,他還在城門這像樁木頭一樣站著,當日搖鈴後,第一個要出城的人是陸大夫和他的徒弟。
那邊的人,說是不待見這兒,來了倒都客氣得很,一個個點頭哈腰,偶爾還會有給他點小玩意讓他行方便的,被他直接趕出去了。人再來也不惱怒,兜裏變幹淨了倒是真的,莫多克有一些東西是不讓往裏邊運的,周七是不知道裏邊有什麼門道,問了莫執,莫執也一頭霧水,看來莫執還沒有得到城主的真傳。
不過,像今天這樣,一個人站在城門半裏遠的地方,還是站在大路中間,四周熙熙攘攘,的確是沒有過。有陸兆國的商客不小心撞到了他,倒摔在了路上,他都不能側身去扶一下。古有石獅攔路,現也有他周七攔路了。
反正站著也是站著,周七就開始聽起路邊人的談話。有個少年似乎是恨自己父親把自己帶到了這個地方,一路罵罵咧咧生著悶氣,無論身邊的男人怎麼說都不帶好話;一個上了歲數的男人走幾步歇幾步,一旁的人勸他幹完這票別幹了,他一直說不行不行,回家歇幾天就行;還有個賣酒的在那跟徐老爺子討價還價,徐老爺子強得很,說什麼也不肯,兩人僵持不下,然後……開始下起了棋。看來這賣酒的不是第一次來了,知道老爺子好這一手。兩人約定,誰贏了,就按誰的價碼來。周七也算半個棋迷了,可惜,徐家的鋪子在自己的身後,周七啥也看不見。這棋局,看不見下棋的路數可不跟蒙眼摸魚似的,關鍵是,這徐老爺子下棋還是個悶葫蘆,而且他下棋速度堪比烏龜,往往要過好久周七才能聽到一句“誒,九六分陸,吃!”這句話當然是賣酒的人說的,老爺子也不說話,連悶氣都不哼一聲,周七在心裏幹著急,徐老爺子下棋他是見過的,算高手,算得精,但是吧,一根筋,很容易鑽死胡同。當然了,周七也跟徐老爺子戰過,自然是從未贏過……
戰局似乎到了關鍵時刻,因為周七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那商客的聲音了,那麼,戰局勢必是陷入了焦灼,或者商客落了下風,畢竟商客要是要贏了那尾巴得翹到天上去,不過周七還真的一句話都聽不見,拜托,說句話呀,拜托,說句話呀……
“周七,你進來。”
“周七,我說你進來。”
周七連聽到兩聲喊他的聲音,終於從棋盤上緩過神來,好像是安槐將軍在喊他?
“時間到了嗎?”周七問。
“已經一個時辰了,飯也好了,進來吧。”
“來咧。”周七活動活動了筋骨,這一個時辰對他來說也不算太長。他準備小跑進安家吃飯。路上他還往徐鋪看了一眼,哪還有什麼棋盤對弈,早就沒人了。那就是徐老爺子贏了,要是徐老爺子劣勢,他走一步能想一天。
看來自己也不算差嘛。周七心滿意足,準備好好享受來之不易的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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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嗬,今兒個也太豐盛了吧。”周七坐上了小長凳,小長凳上已經坐著他的“鄰居”——安恒。安恒是他和莫執在軍營的鐵三角之一,也是三人裏邊最年少的一個。聽說,安恒是在莫多克出生的第一個孩子,那時候莫多克沒幾個產娘,安恒又是未到時限,被接生出來之後格外的虛弱,大家一度以為他熬不過去了,最後不知怎麼救活了。但安恒還是一直體弱,同樣一根木頭,他和莫執砍一下就斷,安恒可能要砍五下。軍中對壘,將軍們從來不讓安恒上場,直到有一回莫執實在拗不過他,就陪著耍了幾招,結果劈下一劍,安恒就扛不住莫執的劍氣,虎口陣痛,再橫轉一劍,安恒直接整個人被挑飛,摔落在地上,不省人世。所以一直到現在他的右手和雙腳還裹著厚厚的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