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外頭一陣鬧笑,扶著牆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衛生間。
徐醫生笑道:“你媽媽也是氣急攻心,說了幾句重話。不過你這小子確實太不消停了,你說說我們一年要見幾回?半個月前才剛見個麵,這個月又來了,來,躺下,我來聽聽心肺。”
這個世界太過奇怪,講話奇怪,行為奇怪,衣著奇怪,連看病都極其奇怪,需要撩衣解衫,關鍵是還有那麼多男男女女圍觀!他輕歎了口氣,指了一圈說道:“能不能讓他們退下?”
徐醫生樂道:“毛還沒長齊,倒還學會害羞了,放心,他們比你還了解你的身體構造,有什麼看不得的。”
一堆人在邊上偷樂。
謝執沒辦法,幹脆心一橫,眼一閉,如同一張大餅被人烙過來烙過去,好一通折騰,才聽到徐醫生說道:“好了,都挺好,除了右腿骨折,其他的倒是都沒問題,這麼高樓摔下來竟然沒什麼事,你可得好好感謝五樓裝防護網的鄰居。”
這時那女人已經打好電話,神態緩和了不少,聽到醫生說著沒事,一個勁地感謝,見醫生們走後,又對謝執說道:“待會林姨送飯過來,再把人氣走就把你生活費停了!”
謝執不發一言,他實在一時間難以接受眼前這個上來就扇了他一耳光的是他媽!
她又從包裏掏出了一個和她剛剛貼耳的東西類似,緩聲說:“你不是一直想要最新款的手機嘛,拿著,媽媽今天實在有急事,得先走,你別再鬧事了,待會我往你卡裏再打一萬,想買什麼就買,不夠告訴我,千萬別尋死了。”又想到他有腦震蕩,連她是他媽這回事都忘了,便問道:“密碼還記得不?”
謝執根本聽不明白,但他見這女人語氣有所好轉,也就敷衍地搖了搖頭。
謝媽掏出新的卡,道:“你的銀行卡我也不知道密碼,這張新卡密碼是你的生日950608,裏麵有十萬塊錢,應該夠你暫時花的了。”
之前的旋律又響了起來,謝媽起身:“你安生些,至少把高三讀過去,媽媽就謝天謝地了,不說了,我得走了啊。”
急衝衝的腳步聲消失漸遠,謝執端著手機和銀行卡翻來覆去,這小小的一張卡裏有錢?而且聽起來數額還不小。
他在床上躺了一陣又起了身,他得看看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地方。
他支著邊上的拐杖,一挪一步往病房外走了出去。
走廊上有幾個和他穿著一樣的人踱著步,也有年紀相仿的人對他淺笑:“你也摔斷腿了呀,我的左腿也是,被狗絆了一跤,你是怎麼摔傷的?”
醫院是最會觸發同病相憐的地方,因為同樣的病症,自然而然地拉近了關係,但謝執從來不是自然熟,他徑直繞過了那人,看向走廊的盡頭。
那裏高掛著一塊牌,上麵寫著:2012年8月10日;08:35:22。
要說謝執有什麼愛好,那就是數學了。
他知道這是阿拉伯數字,臨安城中一直有好些阿拉伯的商人,將這種計算方式獻給了朝廷,這是作為國家機密,皇上隻與數院中的人提及過,他作為最年輕的數院下一任掌事,自然也知道,但統共得知此事的人兩隻手都數得過來。
此地卻大張旗鼓地用上了。
最後麵的數字還會不斷跳躍,他盯著看了許久,漸漸掌握了規律,當他心裏默念“壹”時,最後麵的數字就會往上跳動,這竟是一個計時工具!
他很是震驚,這是如何做到的。
背後傳來一聲:“謝執!”
謝執回頭看了看,說話那人站在走廊上,淺淺笑意,英俊硬朗,脖頸修長,少年感十足,特別是發型,短促卻張揚,很合謝執口味。
他不發一語,看著那人笑著走進來,指了指他的腿說道:“這led屏有什麼可看的?你的腿怎麼了?不會也和我弟一樣,被狗摔了吧?”
從這人的語氣中,謝執判斷這個計時工具在這裏很常見,看來可以從他的口中套更多的話,來了解這個世界,便回複道:“沒那麼蠢,我是跳樓。”
跳樓有這麼值得驕傲?
那人微張了張嘴,但沒有顯露半分憐憫,攬過他的肩,麵容可親道:“謝小爺會有什麼事過不去啊?讓你善解人意的班長來排個憂解個勞。”
這不是偽善,而是真正的善良。謝執見過太多的虛與委蛇,表麵關心著你,但眼神透著的幸災樂禍卻是出賣了他想要落井下石的心。
而眼前人最開始或許隻是出於客套,但現下看他流露出來的反應,確實是對他有著關心。
謝執看向他的短發,輕挑了下眉,淺笑開口問道:“你有剪刀嗎?”
眼前人的笑容一滯:“謝執,你就這麼想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