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也一樣。他沒有持武器的手隨意地抬起,像要替她取下麵罩似地探來,但那力道足以直接捏碎她的頭骨。
伊芙琳側頭躲開。青年身形一閃,出現在兩步外。
子彈落空,擊中街燈燈罩,路燈啪地熄滅。伊芙琳避開了正麵傷害,那一抓依舊割破了特殊材質的麵罩,令它從側邊裂開。萬幸麵罩沒有徹底脫落暴露她的長相,她的紅發還是無可避免地從縫隙中漏出一縷,在12月的寒風中輕微地搖晃著。
數秒寂靜。
警笛的嗚咽穿透長夜,金色的信號彈躥上高空炸開,從獵人公會總部而來的增援即將抵達。
但那點時間足夠伊芙琳被眼前的怪物殺十次。她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迎擊的餘裕,甚至有點驚訝對方沒有立刻再次撲上來,而是悠閑地把玩著短劍觀察她。那是一種讓她從腳底升騰起想要爬上樓頂然後跳下去的衝動的可怕凝視,比直接被那把短劍割開更令人恐懼。而她在這混亂的時刻,顧不上去思索他的眼神究竟為什麼可怕。
她迫使自己維持思考運作。
但其實她早就知道答案。
外表二十五歲左右,始祖等級的實力,與其他始祖完全不同的黑發,發狂般的笑容,慣用手左手,武器是銀白色刃麵的短劍。極少吸食受害者的鮮血,作案現場卻極為慘烈。熟知的描述逐一與眼前的身影完美吻合。
“勞倫佐,”伊芙琳花了很大力氣才沒有發抖,“你就是勞倫佐。”
對方很高興似地:“你認識我。”他想了想,恍然大悟地點頭:“也對,你們都認識我。”
伊芙琳沒有接話。即便在她心底的某個角落,有個聲音沒什麼底氣地說:她其實對於和吸血鬼聊天很感興趣。一種幾近獵奇的好奇心。
“不繼續嗎?你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我。”她這麼說著,做好了隨時舉槍去見死神的準備。她確信如果此時她發動攻擊,哪怕他上一秒並沒有殺意,也依舊會漫不經心地了結她。
“我喜歡紅色,”黑發紅眸的吸血鬼微笑著說,“所以我也喜歡你頭發的顏色。”
足夠強大的存在不會在意放跑一次獵物,不論表麵上那出於怎樣荒誕無稽的理由。
勞倫佐站著不動的時候,甚至稱得上溫文可親。但下一刻,他與人類擬似的那層態度又剝落了,他雕像般的麵孔變得無表情,盯著她的眼神卻極為專注,瞳仁放大,語聲放緩,好像正在邊思考邊將腦海中掠過的念頭即時念出來:“而且你比起其他人要頑強一些,如果我現在放過你……就可以多玩一陣。好像那樣比較有趣。”
警笛聲更近了,伴隨嘈雜的上膛聲與呼喝。
“那麼今晚的約會(rendezvous)就到這裏,”
勞倫佐的身影從伊芙琳的視野中消失了。
下一刻,惡寒順著脊柱直衝上腦髓。
愉快又輕柔的低語貼著她的耳後,麵罩破損那側裸露在外的耳朵甚至能夠感覺到缺乏生命力的寒涼吐息。她感覺利刃貼著她的頭顱擦過。
“下次你還能活下來的話,就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再回頭時,勞倫佐已經消失了。
伊芙琳摸了摸剛才短劍無疑經過的位置。外層的頭發短了一截。
於是在這個聖誕夜,兩年的撲空後,伊芙琳終於與常年居通緝榜前三的邪惡吸血鬼勞倫佐頭一次對決。
那一晚,他在布倫大街79號奪走了26人的生命。
而從伊芙琳那裏,他拿走了一縷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