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琳在沉重的木質大門前駐足。門虛掩著,先到的獵人已經點起瓦斯燈,二樓到四樓都燈火通明,卻異常安靜。
這不對勁。
伊芙琳放棄走正門,轉身輕巧躍起抓住門框上邊緣,借力直接空翻,雙腳勾住正門上方的陽台欄杆空隙,而後再度一個雜耍般的高難度動作,上半身引體向上調整回正位,搭住石質圍欄一個側翻,悄無聲息地矮身落在了室內燈光照不到的陰影裏。
她雙手持槍,靠近玻璃門,調整著安全的站位,終於向室內望去。
赤紅。
轟擊視網膜的是大片大片的、宛如油漆打翻在地的紅色。露台門開了一條縫,從中滲出幾近甜膩的濃鬱氣味。任何吸血鬼獵人都能立刻辨識出這液體的真實性質。
這個出血量,有多少被害人?不,這些血真的都是襲擊第一受害者嗎?還是說……
伊芙琳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求生的本能催促她即刻離開,但她還是踏進慘白的燈光中,直視二層的慘狀。
她沒能立刻理解自己究竟看見了什麼。
軀體,人體,屍體,死屍,曾經是人類的東西,穿著考究西服的,手裏拿著血獵武器的……全都毫無尊嚴可言地沐浴在慘淡的瓦斯燈光下,死法各異的被害者們被沒有章法地胡亂丟棄在各個角落,互相堆疊,又或是明顯經過拖拽,在地上留下驚心動魄的血痕。但最可怖最異常的地方還是那肆意橫流的鮮血,浸透了昂貴的長絨地毯,飛濺到吊燈上,以半個掌紋的形式留在牆上,出血量與死亡人數相符,然而正因此絕對不正常。
這不是為了獲得鮮血而進行的捕獵。隻是純粹的單方麵的殺戮。
伊芙琳臉色陡然變了。
先一步到場的獵人無一例外地慘死,鄰近房屋所有窗戶緊閉窗簾拉死,這意味著嗜血的凶犯在最初的血案後還在現場徘徊,將這裏改造成捕獲獵人的陷阱,開始新的狩獵。
包括現在。
身體先於意識動起來,她猛地旋身,雙手同時舉槍,朝著剛才站立位置觀察不到的死角射擊。
白銀子彈自槍膛中激射而出。呯--!玻璃碎裂。重物撞擊落地。彈夾在側手翻時刮蹭過地麵,摩擦刺耳。
以及混雜其中的一聲悅耳輕笑。
“挑選武器的品味不錯,反應也還算快。”
伊芙琳身後陡然傳來低語。
仿佛擁有實體的殺意在真正的攻擊抵達前就穿透皮革,貼上皮膚,令她渾身寒毛倒豎。
她向左前方斜滾試圖躲避,利器破空,尖銳的呼嘯在她腦後險險擦過。
但這躲閃也在對方的預判之中。在伊芙琳有機會調整姿勢前,又一擊已經到了,角度刁鑽,她根本來不及回身舉槍。
動聽而刻薄的聲音歎息:“但還是不堪一擊。”
今夜暢飲鮮血的短劍如滿月無暇,劃出雪色弧光,向伊芙琳頸間揮下。
當--!
金屬大力碰擊,擦出灼熱的火花。
伊芙琳左手的槍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隱藏在戰鬥服中的袖劍出鞘,緊貼她的前臂,隨她擰轉的動作擋住了本來足以致命的一擊!
而她也終於第一次與敵人正麵相對。
大理石般蒼白的皮膚,烏鴉羽翼般不祥的濃鬱黑發,鮮紅的眼,以及難以自控般出格的笑容,如果能夠忽略這些特征,對方是個異常英俊的青年。
然而伊芙琳沒有浪費哪怕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她沒有真的去端詳對方的麵貌,右手果斷扣下扳機,對吸血鬼唯一有效的子彈朝著對方的胸膛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