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不讓人感到震撼!
這種心靈上的顫動遠比一個強裝有力的人替她遮風擋雨更強烈。
換了自家哥哥們,又或是趙文斌,她想,她隻會覺得理所當然,因為,他們本身就很強很有威懾力,一點也不害怕別人報複。
但郗孟嘉不一樣。
鬆鬆垮垮的衣裳下,是瘦骨嶙峋的身體,別人輕輕的一拳似乎就能重創他。
太弱了。
這種脆弱帶給她的除卻震撼,還有某種她自己也未曾察覺到的悸動在悄悄醞釀著,隻等著生根發芽,在某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長成參天大樹。
米秀秀想到她爸不過是幫過郗知青一次,對方就默默記在心裏,一有機會就上門報恩;這次也是自己衝動罵了人把這群知青激怒了,他卻一句抱怨都沒有,立刻擋在她前麵。
這樣善良的他,即便不愛說話不合群,說到底根本沒妨礙任何人的利益,他們怎麼好意思欺負呢?
想到這兒,她的心就軟乎乎的,更覺得孔舟一行人可恨!
“你做夢!”她從郗孟嘉身後探出腦袋,衝孔舟做了個鬼臉,得意洋洋道:“什麼哥哥,我才沒你這麼不要臉的哥哥。”
火上添油後,她就用烏黑的眼悄悄瞄了郗孟嘉的表情。
他眼神平靜,就跟早前趙文斌威逼目視時一樣,給人很可靠的感覺。
米秀秀沒發現,短短一個下午,郗孟嘉在她心裏的形象就從長得“磕磣”轉變為長得“磕磣”卻很善良很可靠。
郗孟嘉垂眸看她。
她才氣了人,眼神得意的飄來飄去,麵頰上還浮著薄薄的紅霞。
那雙眼睛又圓又大,眼睫毛長而卷翹,眨巴眨巴著靈動可人,十六七歲姑娘都有一種鮮妍明媚的漂亮,顯得生機勃勃,這種特質在她身上尤其明顯。
即便知道她的自作主張會讓他在知青點的日子更不平靜,好像也沒法對她生氣。
“別拱火!”郗孟嘉邊說,邊伸手將她腦袋往身後推。
“放心,他肯定不敢動手,他敢欺負我明天我哥就能把他腿打斷!”米秀秀昂著脖子,滿臉驕傲。
她把木盆遞到郗孟嘉手裏,催促道:“你動作快一點,我媽他們肯定等急了。”
兩米外的孔舟聽到“他不敢動手”這句話時,眼神狠了狠,脖子上青筋冒出來。緊接著就聽到米秀秀後麵半句,想要給她好看的心思倏地就被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
糟糕,他忘了米秀秀哥哥多。
不是一個,是九大九個!!!
孔舟臉白了白,衝動褪去他開始騎虎難下了,剛才放狠話時有多囂張,這會兒表情就有多難看。
郗孟嘉看他那股勁兒有些散了,心裏有數,踩他不敢輕舉妄動,但總歸不能百分百放心,接過木盆側首說:“……一塊進去?”
米秀秀眨了眨眼,無所謂地擺擺手,甜甜笑道:“我就在這裏等你。”
郗孟嘉直視著她的眼睛,確定她真的不怕孔舟,才點點頭轉身走進大院。
秀秀沒把杵在門口的孔舟當回事,看他不再叭叭,也見好就收,老老實實站在原地等人。
殊不知這種徹底的無視才是最氣人的,孔舟,以及焦急等待孔舟發威的幾人都快被氣傻了。合著她有哥哥她厲害唄,隻能她罵大夥兒,大夥兒必須忍著,反正誰也惹不起她。
濃烈的怨念齊齊朝米秀秀射過去,她相信如果眼神能化為刀劍,自己這會兒恐怕已經被淩遲成一片片了。換個膽小的沒準不敢抬頭。
可米秀秀就不。
知青們看她,她就直溜溜地看回去,反正敗下陣的不會是她。
郗孟嘉再次出來時,就見米秀秀雙手抱胸,下巴抬得高高的,隔著院牆跟人大眼瞪小眼。
看起來有些凶巴巴的,卻莫名可愛。
“可以走了。”
“哦。”
她收回瞪人的眼神,提步從孔舟旁邊經過。
孔舟身體僵直,拳頭下意識捏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最終沒敢攔人,隻在郗孟嘉走出大門時,遞給他一個秋後算賬的凶狠眼神。
遠遠的地平線上,太陽即將落下。
天邊映出一大片橙光,模糊間,路上的小草,稻田裏剛種下的秧苗都鍍上了金色,一高一矮兩個背影在落日的餘暉中漸漸走遠,和諧美好得如同畫卷。
可惜,目睹這一幕的幾人無暇欣賞夕陽的美好,他們隻想罵娘。
孔舟腦海裏重複播放起郗孟嘉離去前宛若看智障的眼神,眼睛開始充血。
“操!郗孟嘉,我、操、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