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秀秀是真看不慣他們。
捉不到獵物重要嗎?
她們又不靠山上的兔子野雞過活。
一個個有手有腳,稍微勤快點嘴甜些,多少能跟著村裏的漁民學到幾分本領。再不濟,隻要願意放下城裏人的架子,跟著孩子們趕海還不會嗎?
這兒可是貝類最豐富的村子了。
類似的白蛤以及大家常說的花蜆子在這裏多的是。趕上大潮活汛的時候,還能趕上青蛤。至於魚蝦,那更是從來不缺,家家戶戶誰不儲存幹魚幹蝦呢?
每年漁汛,捕魚隊捕到的海貨七成賣給新鄉碼頭的漁業公司,這筆收入年底再給村民分紅,而另外三成切切實實分到大夥兒手裏,知青大院也能分上一些。
何至於沾不上葷腥這麼離譜?
住在寶藏旁邊都支棱不起來,這能怪誰?
真是越想越來氣。
幾個知青傻了,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米秀秀在罵他們不要臉。
女知青臉皮薄,被臊得不敢抬頭,男知青一個個目眥欲裂,拳頭緊握。
王璿的“老大姐”麵具不知不覺裂出一道道縫隙,又氣又尷尬。
她嘴唇哆嗦,不可置信地瞪著米秀秀,被她眼底躥動的火苗灼燒得不敢再直視,仍不放棄描補自己的人設,便有些色厲內荏道:“這是我們知青內部的事,跟你沒關係,你少多管閑事。”
米秀秀才不怕她:“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們欺負人我沒瞧見就算了,既然看見了這閑事我當然要管一管。別忘了主席說過,知識青年下鄉既要為農村建設添磚加瓦,也是來進行思想改造的。我們村風氣好,你們莫把小團體欺負人的糟粕帶進來。”
這是明擺著罵他們思想有問題還沒改造好。
不提其他人怎麼想,反正孔舟的暴脾氣徹底按捺不住了。
什麼玩意兒!
她以為她是誰?
大家舍棄城裏的好日子,跑到鄉下當知青,吃不飽穿不暖見天的過苦日子,她憑什麼指責他們?真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
他一腳踢翻小馬紮,氣勢洶洶走過去,用肩膀將王璿撞開。
王璿被撞得趔趄兩步,肺都要氣炸了,見孔舟徑自走向水井,顯然是要找米秀秀的麻煩,那即將脫口而出的責問才被她又壓了回去。
其他人看他惡狠狠的模樣,從怔愣中回過神,誰也沒去攔人,而是你看我我看你,不約而同露出看好戲的笑容。
知青大院裏誰不知道孔舟啊。
這人暴躁易怒,心眼還小得跟針眼差不多,發起火來向來不管不顧。之前郗孟嘉病得糊裏糊塗時,他就往人床上潑水,雖說兩人有些舊怨,可那做法也確實沒有底線,一不小心人死了怎麼辦?
從這事之後,大家都知道孔舟不好惹,心裏多少有些忌憚,就怕他發瘋發到自己頭上。
不過,這會兒看他發火的對象是米秀秀,忌憚之外,又著實暗爽。
誰讓她嘴賤,活該!
剛才被臊得不敢抬頭的幾個女知青心裏也快意得很,不過表麵功夫她們還想做一做,免得到時候這群臭烘烘的漁民追究他們的責任。
“孔舟,你幹什麼?”
“哎呀你們幾個男同誌快攔住他啊,他這暴脾氣一上頭,萬一把人打壞了怎麼辦?”
“是哦,他打人愛往臉上招呼,姑娘家一不小心被打破相可就完了。”
還有人說:“米秀秀你趕緊跑還來得及,別怪我們沒提醒你啊。”
嘴上說著提醒,但那語氣充滿了幸災樂禍。
郗孟嘉眸光微冷,看了說話的張慧慧一眼,張慧慧撞上他幽深泛著冷光的眸子,瞳孔瑟縮了一下,趕緊別開臉,嘟囔道:“……提醒她而已,好心沒好報。”
郗孟嘉將木盆放地上,向前兩步擋在米秀秀身前,看著越來越近的孔舟冷嗬道:“孔舟,你想做什麼?”
孔舟咧嘴,邪魅一笑:“當、然、是教訓你們!”
“米秀秀是吧,你現在哭著認個錯,哥哥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放你一馬。”他捏緊拳頭,骨節捏得哢嚓作響,滿眼惡意的看向被郗孟嘉護在身後的米秀秀。
滿懷期待看她被嚇得花容失色,屁滾尿流的樣子。
而此刻的米秀秀卻在走神,她傻傻看著郗孟嘉單薄的背影,心髒嘭嘭嘭,不聽話地跳了好幾下。
心底湧出一股暖流。
一個那麼弱,別人說得那樣難聽都懶得還嘴的人,在察覺到危險時竟不帶一絲猶豫地站在她身前。瘦削孱弱的背影此時此刻看起來無比偉岸,把在場那些更高更壯的男人襯得黯淡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