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願君多采擷(1 / 2)

晨曦破曉之時,一股濃烈的藥香自牆角裏擴散,一層層地飄進丞相府,牆角之上的屋簷上,青園七子分散而立,或瞪眼皺眉不忍直視的,或抓耳撈腮難以忍耐的,或麵無表情一動不動的…都透露著兩個字——煩躁。

為了一雪昨天白日裏,尤痣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地跑出丞相府的恥辱,他們兄弟七人早做了準備,齊齊等在這裏,圍堵昨夜又偷溜出府的尤痣。

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尤痣的臉皮竟可以厚到如此地步,他們不讓她進去,她便絲毫不顧體麵,席地而坐枕著雜草而眠。

若是她一人如此就罷了,她還拉著花玲一起。

她拉著花玲一起就算了,她還讓花玲在牆角支火爐煎藥。

這藥味奇苦無比,聞上小會都會讓人受不了,別說是聞一整夜了,那怕他們來去如風,天不怕地不怕,也不得不敗倒在這一小盅苦藥之中。

於是他們在許典白聞訊趕來前,踩著旋滑的腳步溜之大吉了。

許典白踏門而出時,尤痣還在與周公話別。

一旁的花玲見勢,將熬好的藥汁一遞而上:“大人,這藥要趁熱喝,涼了藥效就不佳了。”

不高不低的音量,剛好截斷了尤痣的美夢,她打開朦朧的睡眼,瞧了許典白一眼。

他今日並未穿往常的青衫,而是著了一身禾錦繡白長服,在袖角處繡上兩簇栩栩如生的竹枝,雖是清風霽月別有一番滋味,但卻不巧地,將他本就失色的唇瓣襯得更加蒼白無血,這打眼一瞧去,給人一種壽命將結的既視感。

尤痣立刻就從地上爬了起來,掃落身上的枯草,作勢要去扶他。

許典白不急不緩地後退一步,將她遞過來的雙手晾在了半空,尷尬了一瞬。

他眉眼半側:“這是何意?”

他話中所指,乃花玲手中、那一碗黑乎乎的湯藥。

昨夜她踏月而出,就是為了尋來醫術高超的花玲,為他熬這一碗湯藥。

“自是結草銜環,報答大人的恩情。”尤痣直直地瞧上前去,目光坦蕩如日月。

了然她話中之意,許典白目如閃電:“僅憑這一碗湯藥?”

尤痣含笑點頭:“是。”

她今日所報的,是他當日以空手接下刺鞭、又將她帶離之恩,在那樁事件中,兩人各取所需,她保住了性命,他達到了目的。

故而今日這恩,用這一碗除虛祛病的湯藥來抵,再合適不過。

多了,她就要虧了。

她今日之所作為,看似有心實則無情,如此界限分明地與他計較恩仇,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她不想欠他的。

許典白靜了一瞬,抬手接過藥碗。

見他將藥碗舉於唇前,尤痣立刻從衣兜裏,拿出一顆先前就備下的桂花糖,剝開外層的糖衣,遞到他身前。

見他目光停頓,不解其中之意,尤痣好心解釋:“這藥極苦。”

“是嗎?”他並不在意,抬起藥碗將藥汁一飲而盡。

躲在暗處的青園七子,見到這番場麵,臉頰不約而同地抖了三抖。

尤痣眉尖微挑:“你就不怕我給你的是毒藥?”

許典白側目,麵目無改色:“阿痣這麼問,是要我恭喜你得償所願嗎?”

“而事實是,你死了我並不會得償所願。”尤痣緩緩搖頭,將桂花糖褪去糖衣,含在兩齒之間。

她墊起腳尖,舌尖輕輕一抵,將桂花糖送進他的口中。

清甜的味道在口中散開,許典白回過神來、低眸見她正在拿著糖紙得意地笑:“你若死了,我會很傷心的。”

許典白愣了半響,眸中光彩如風中的蒲公英,一點接一點地被吹散,他後退一步,蒼白的唇瓣湧動:“看來,昨日之事你已經想清楚了。”

尤痣走近,眉眼剔淨:“能與大人結下姻親,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尤痣自然是極為願意的。”

“其中凶險也想到了?”他眼眸微閃,如一滑而過的流星。

“不僅如此,今後的日子裏,我會同大人一同抵禦風雪。”如此堅定的誓言,從她口中說出來,就像是灑了蜜糖的微風,讓人不自覺地想要發笑。

就算是許典白這般石心之人,一時間也緩解不下來,隻得強裝著鎮定:“好,你今日所說的,我都記下了。”

“記下就好。”尤痣點頭,繼而抬起雙臂:“那麼大人,需要我扶您回去嗎?”

“不必。”他搖頭,堅定拒絕。

卻在轉身之際,腳下虛踩了一步,好在他迅速站穩,沒讓麵子失得太過份,應是昨日傷得太重,導致他行走得緩慢且艱難。

尤痣目送他入府,猶豫的目光無意中暴露了什麼。

“放心吧,喝下我這碗藥,他很快就能好起來。”花玲瞧準時機,來到她耳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