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84章 第84章(2 / 2)

臨允怒目許安歸:“殿下還嘴硬!臣且不說太子品性如何,但就殿下這一仗,故意放縱太子在軍營裏流傳兵變的消息,引得南澤攻城。南境死傷將領,又何罪之有?要替殿下與太子的黨爭失去性命?!”

許安歸聽著臨允說道南境守城將領死傷,立即泄了氣,不敢再頂嘴。

臨允見許安歸有些氣泄立即又追問道:“窮兵黷武的帝王為何覆滅,那些恫權之人為何最後都沒有好下場?史書上的這些前車之鑒,殿下難道都忘記了嗎?”

許安歸也有自己的倔強,他低聲道:“老師教我的史書,我都記在心裏。可是,無論我現下一招手段如何卑劣,南澤終究已經臣服,寫了歸降書。太子對我心存忌憚,不敢輕舉妄動。劉刺史,也會在今年得到高升的調令。我達到了我的目的。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對棋方式,若是老師在我的位置,未必會比我做得更好!”

臨允心窩處有疼痛在撕扯,他搖頭,長歎一聲:“殿下——這不是為君之道,更不是為臣之道啊!您這樣偷襲一般竊得而來的東西,終究是會還回去的啊!”

許安歸抬眸:“老師要我怎麼辦?您知道我的前路有多麼艱難?我這些年在外過得是什麼風餐露宿、擔驚受怕的日子嗎?!老師您沒有親眼見過我身上受的傷,更沒有親身經曆過我無數個因為刺殺而驚醒的夜晚,又如何要我跟前人史書上那些自小長在王城裏,錦衣玉食的皇子相比?!”

臨允看著許安歸憤憤不平的臉,心中絞痛,到底是唏噓道:“殿下,您的前路或許艱難,但總歸要一身正氣,令天下信服。我現在說的這些,殿下或許還聽不明白。但是終歸是會明白的。我隻是覺得,殿下的這一招,並不會讓你的前路更順,隻會徒增怨恨罷了。這世間許多怨恨,都是出自於這種不磊落的手段。”

許安歸低著頭,看著手中被戒尺打紅的那一片,默默不語。

臨允伸手,摸向許安歸手中的那片戒印:“我怎麼會不知道你的苦楚,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損了心智與傲氣。

“從你五歲拜我為師開始,我就知道,你是一條藏匿了鋒芒的龍。

“那些年,你恪守本分,聽學筵講,風雪加身也從未遲到。這種自律,我自愧不如。

“年僅十歲的你,站在書桌前,闊談天下。你言中老有所養,幼有所學,父母子女皆有所期,而後慈孝。君王德盛,臣子恭謹,這才是東陵傳承之始,更是東陵後世萬代恩澤。

“十歲而已啊,就有如此見地,臣心震撼,臣心甚慰!

“那時我就在想,若東陵有此之君,或許會有更加繁盛國祚。所以,九年前立儲之爭,我一力上書,舉賢不避親地推殿下為太子。就是看中了殿下的風骨、氣度與正氣。

“那時的殿下,即便是走在迷途地獄,也不會有一絲迷惘與不惑。”

臨允把手摸向許安歸的頭,就像撫摸著自己孩子一般,有無限的期許:“殿下,走在這條路上,不可能一世太平。太子殿下如今體會的比你更加深切……你也要走上他的老路嗎?”

許安歸望向臨允,他知道,這個看盡兩代帝國沉浮的老人,每一句話都包含著前人用鮮血寫下的曆史。

從他成為他的授業老師開始,這人用自己畢生所學,教會了自己何為君,何為臣,何為民,何為德。

現在,朝堂之上正在為了他這個收複了南澤的帝國皇子歡喜雀躍。

他卻苦口婆心地要他反思這一仗的得失。

八年了,從許安歸出城駐守邊關開始,就再也沒有這樣一個亦師亦友,如父如兄的人摒棄身份與世俗,如此與他語重心長的深談。

許安歸雖然為自己挨著一尺覺得委屈,但還是擺正了心思,向著臨允抱拳,深深一禮:“謝謝老師,現在還敢這般與我分析利弊,匡扶我的德行。願意在我順勢之時,時時提點我的,也隻有老師了。”

臨允收回手,向後撤了一步,微微欠身:“殿下不要怪罪臣僭越才是。”

許安歸笑著遞出拿在手中的那方硯台:“我本來是給外祖父送來一方上好的硯台的,卻不想換回老師一席肺腑之言。怎麼想來,都是我賺了。老師與外祖父苦心,我收下了。”

臨允接過來:“老臣隻願殿下端行一生。”

許安歸見臨允表情已經沒有那麼嚴厲,便試探性地換了個稱呼:“外祖父,這下可以讓我喝一口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