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皇宮最好看的院子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許安澤心中止不住冷笑與自嘲,回想起自己兒時的處境,心中那一絲怨懟,宛如一顆遇水發芽的種子一般,正在瘋狂地生長。
許安桐自江南回來,身邊一直跟著的隻有墨染。偌大的煙雨齋裏,下人們也是從皇宮內務裏臨時調派過來的。
這些人是宮裏出來的,看見墨染帶著許安澤,紛紛跪地埋頭,等太子殿下過去。
有下人遠遠地看見,一路小跑去了許安桐的書房稟報。許安桐手中拿著筆,附身細細地勾勒,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手中下筆的地方,回道:“知道了,讓他們煮幾碗茶、做點點心過來。”
下人應聲而去,不出半刻許安澤便到了。
墨染剛要通傳,許安澤卻揮了揮手,墨染頷首欠身,候在門外。
許安澤放輕了腳步,轉過門檻,看見許安桐身穿墨綠色的束袖長袍,一隻白玉冠束起了一半的頭發,另一半垂在他的胸口,隨著他身形而晃動。
許安澤踱步到許安桐的案前,隻見他正在細細勾勒一葉桑枝。
許安桐勾得仔細,對來人沒有做任何反應。許安澤立在旁,看著許安桐把這一樹桑枝畫完。
最後一筆勾勒完成,許安桐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抬頭,這才看見許安澤已經在案前站了許久,有些惶恐地放下手中的筆:“殿下來此,為何不找人通傳一聲?”
許安桐說罷便準備俯身行禮,許安澤手擺了擺道:“我微服出行,不用宮裏那套,免了吧。”
許安桐頷首,看向門外:“墨染去端碗茶與點心過來。”而後看向許安澤,等著他賞畫。
許安澤轉到案前,左思右看問道:“翰林院主持的修纂工作,可有什麼難處?”
許安桐回道:“工作才剛剛開始,翰林院還在草擬章程。臣弟閑來無趣,便先開始著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典籍裏麵少不得要些配圖,臣弟便撿一些應手的先畫著。”
許安澤點頭,撩起長袍,坐了下來。
許安桐站在案前,等著許安澤發話。
許安澤盯著許安桐看了許久,道:“那些人還不鬆口,四弟這謀算似乎不能成行。”
許安桐莞爾:“是殿下仁慈,沒有定下行刑時間,讓他們覺得還有一線生機罷了。”
“四弟不是說殺了那些人不是目的嗎?”許安澤眼眸微眯。
許安桐點頭:“殺人不是目的,可有些時候,功課做足了,殺人便是目的了。”
許安澤不明白許安桐的意思,沉默不語。這時墨染叩門而入,送來兩盞茶與一些點心,放在桌案上,退了出去。
許安桐上前,把桌上的茶端起,遞給許安澤:“殿下現在已經給足了期望,刑場之上必有一番大亂。不是六弟出現,就是南境將領們身死。即便是問不出來六弟的行蹤,也可以憑借此法收獲一批人心。再者,殿下本身所願就是殺之而後快,這與殿下本意並不衝突。無非就是他們不說,朝廷再花些時間去調查此事而已。”
“順水推舟……能詐出來是好,詐不出來我也無損失……是這個意思嗎?”許安澤接過茶盞,抿了一口。
許安桐點頭:“最少那些少年人是感恩殿下讓他們見了父親最後一麵。”
許安澤似笑非笑地抬眸看向許安桐:“許安歸是你的親弟。”
許安桐道:“臣弟的母妃是惠妃,六弟的母妃是賢妃。現在,他隻是一個有意圖謀反的皇子。國法不容。”
許安桐一貫是溫和如玉的表情,仿佛冬月裏的驕陽,不帶任何熾熱焦躁。
許安澤雖然望著許安桐,卻也無法從他的臉上辨出他的心境。
年少的時候,許安桐也曾碎過許安歸送給他的一把獨一無二的西域進貢的玉簫。現在更是算計自己的親弟弟毫不手軟。
這樣看來,許安桐似乎並不喜歡自己這個親弟弟。
他的心裏,到底還是在怨恨賢妃當年把他過繼給惠妃的那件事吧?
看來陛下精心給許安桐安排的地方,也沒有那麼順許安桐的意。
如此一想,許安澤心裏便好受了許多,他站起身:“我回去了。”
許安桐跟在許安澤身後:“臣弟送送殿下。”
一騎絕塵,許安桐站在煙雨齋府門門口,冷冷地看著許安澤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