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的時候皇宮裏的禦膳房就已經開始烹飪申時之後夜宴的食物了。
除夕夜的守歲是宮裏宮外慣有的習俗。
每次合宮宴請,來的都是皇室宗族,年飯要跟家人在一起吃,在哪裏都是樣的習俗。
在禦膳房炊煙嫋嫋的時候,那些居住在許都都城的皇親就已經帶著入宮詔書,在宮宴前麵的花園裏或坐或站、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些家長裏短。
今年合宮夜宴與往年有些不同。
宮宴之上多了兩個位置,一個安排在了太子的對麵,一個則是安排在了太子的下位。
這多出來的兩個位置的主人,已經許久不出現在宮宴之上,這次忽然出現,不免會引起眾人好一番議論,以及猜想。
許安桐才從畫館出來,脫下了染了一身墨香的衣裳,換上了東陵帝國象征著皇子身份、暗秀著一條金黃色長蛟,纏著金線編織而成紫色的厚重錦服。
那是鄒慶專門派人送來的,說是奉了口諭。
這種錦服的顏色沒有東陵帝經常穿的黃色亮,遠遠地看上去卻也是無比的沉穩與貴氣。
這種紫色的金龍錦服,隻有在帝國重大節慶之上,東陵帝國現任皇子們才可以穿的衣服。
以示尊貴。
許安桐趕著時辰,盤算著穿過禦花園,能節省一些時間。
他低著頭繞過一堆姹紫嫣紅的菊花,走了沒幾步,隻覺得腳下絆到了什麼東西,一個踉蹌,隨即耳邊傳來一聲哎呦。
“哎哎哎!許安桐!你這是要謀殺你的親叔叔嗎?!”
許安桐聞聲下意識地拉住身前的人,看見到麵前的人已經半個身子探了出去,前方是一片青綠色的水池。
辨別出眼前這人,嚇得許安桐臉色蒼白,連忙撲過去,伸出另外一隻手攬住麵前這人的腰身,把他拖了回來,麵帶愧疚之色道:“十六皇叔……實在是對不住,我在想事情,沒注意腳下。”
這個被許安桐稱為十六皇叔的人,便是現任東陵帝的十六弟、先帝最小的一個兒子,許景摯。
許景摯看見許安桐這幅窘迫的模樣,隻覺得好笑,打趣他:“那你還要謝謝我擋住了你的去路,不然你可就掉到水裏了。”
許安桐見到許景摯還是這幅愛笑愛鬧的樣子,不由得會心一笑。許多年沒有見過這個小叔叔,他的脾氣與秉性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變。
大約是從小不養在皇城裏的緣故,許景摯的身上少了幾分皇子們固有的那份刻板,多了些市井之上富家少爺的流氣之色。
但無論是如何,這幅好看的皮囊總還是有著皇族與生俱來的貴氣。
當然,坊間有關於許景摯的風流韻事,若是編成書冊,怕是幾年都寫不完。
許景摯穿著一身墨綠色輕紗常服,毫無規矩地盤腿坐在禦花園水池邊,手裏拿著碾碎的幹糧,散了一池子,引來水池裏的魚兒好一陣搶奪。
許景摯穿得隨意,一點都不像是要去參加盛宴的樣子。
他自小就是這副模樣,東陵帝也從未怪罪過他。反而對這個十六弟有求必應,寵慣得過分。
許安桐到底是自小就養在皇城,於是他畢恭畢敬地做了一個禮:“侄兒見過十六皇叔,多謝皇叔救命之恩。”
這話說得一本正經,毫不做作,好像真的就是許景摯替他當了什麼災難,他有大恩必須當麵言謝的誠懇樣子。
許景摯眉頭微蹙,一臉不悅:“怎麼這麼多年不見,你這幅老學究的做派還是沒有改變過!”
在他眾多的侄兒當中,他最討厭許安桐這幅老古板的樣子。
許安桐抿嘴一笑:“雖然十六皇叔名義上是皇叔,可是歲數是同六弟一般大,與我更是小了兩歲……”
許景摯一聽許安桐開始碎碎念了立即叫停:“你打住!早知道今年你回來,我便不來了!成日裏跟個老和尚念經一般,反反複複就是那麼幾句。”
許安桐知道許景摯的性子,笑而不語,岔開話題:“皇叔的腿,可是好些了?幾年不見,都可以不用坐輪椅了。”
許景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
許安桐以為這是一個能讓許景摯高興的話題,沒想到卻捅了馬蜂窩,立即低下頭一臉遺憾之色道:“我以為有鬼醫薛燦照料……皇叔的腿會好一些……我也沒看見皇叔經常做的輪椅……”
許安桐不知道要怎麼把這場圓回來,越說越遠。
許景摯忍住笑意,唬著臉:“背我起來,我便不予追究。”
許安桐連忙走過去蹲下,許景摯非常不客氣地爬上許安桐的背,立即有人推著輪椅,一大簇菊花之後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