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太師抬眸看了一眼郭睿明,吹了吹茶,沒有接話。看來方才他與蘇青的談話,郭睿明在門外聽去了一些。
郭睿明繼續說下去:“既然父親想要的是郭府百年流芳,在許都太子之位還未落定之前,我們不宜有太多把柄握在外人手裏。九妹嫁給六皇子,皇後與太子忌諱,送了趙家姑娘去當側妃。六皇子年二十三尚未娶親,後繼無人,陛下自然是著急的,所以也多選了幾個貴女送去給六皇子當侍妾。這一下子六皇子府中就多了許多女人,且不說九妹的性子一向散漫,單就那麼多女人在後院,九妹就應付不來。”
“你的意思是,讚成蘇青代嫁進入六皇子府邸?”郭太師問道。
郭睿明回答:“是的,方才我們那麼逼蘇青她都不肯說,多半是不知道蘇明哲與我們之前的關係,所以她無話可說。不知道,怎麼拷問都無從問起——那個蘇明哲本來就不是個糊塗人,不然我們也不會選他作為當年那件事的主理者。他清楚地知道,這件事是可以讓他喪命,但是也可以讓他唯一兒子存活下來的護身符。所以他把兒子送到最危險的地方,其實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郭睿明頓了頓,繼續道:“而那個蘇青,不過就是一個報答養育之恩的女子,隻要蘇明哲的兒子安全、活著,她就必然會遵守對蘇明哲的承諾——或許,我們可以利用蘇青,來做一些事情。”
郭太師放下茶盞:“比如說,借著蘇青去追查到底是誰救了蘇明哲,手上又拿到什麼證據?又或者說,他們雖然知道當年那件事的流言蜚語,卻又知道的不完全,想要放出蘇明哲一雙兒女讓我們自亂陣腳,露出破綻?”
郭睿明彎腰一禮:“父親英明。既然蘇青說他們必須活著,那麼放她來的人,自然要有確認他們活者的手段。我們隻要監控蘇青,不輕舉妄動、打草驚蛇,或許就能反向追查到那個人的蹤跡。當年的事情,我們做得確實不光彩,未來的君主未必喜歡這種手段。最少在奪嫡之戰落下帷幕之前,我們不能讓這件事成為他人攻擊郭家的一把‘武器’。”
郭睿明眼中有精光閃過,四十多歲的臉龐忽然變得剛硬無比。
郭太師甚是欣慰,他一直以來悉心嗬護的兒女已經學會為自己、為著郭家滿門做打算了。
他仰頭長歎一聲:“這天下,到底還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天下。我確實是老了!”
“父親哪裏的話,”郭睿明上前一步扶起郭太師,“若不是您的栽培,兒子哪裏會有今日。”
郭太師握住郭睿明的手:“郭府以後到底是要交到你手上的,若是這次事你辦的好,父親就算是立即閉眼,也放心了。”
郭睿明恭敬地回道:“父親切莫說這樣的話。父親正值春秋鼎盛之日,定是要看著郭府流芳百世的。”
郭太師輕咳了一聲:“既然我們有意要去追查蘇家的背後指使,又不想小九身陷囹圄。那麼宮裏嬤嬤的規矩,就由蘇青去學吧——這個女子有意思得很,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能讓她吐出一個字,動搖代嫁進入六皇子府的決心……想必她也是有一些事需要六皇子皇妃的身份去做。在那件事沒有做成之前,她必然不會出賣我們。因為我們是她在王府乃至宮裏最好的靠山!有這樣一個聰慧善謀、可以隨時隨地舍棄的棋子在手,或許可以讓我們在日後博得更大的利益。”
郭睿明點頭:“是,兒子會安排好一應事務。九妹……父親是想放在許都還是外麵?”
郭太師仰頭,透過窗欞,看向掛在遙遠天際的那輪明月,許久道:“你妹妹自小放蕩不羈,向往外麵的生活。由著她去吧,派一些得力的人跟著。這東陵的萬裏江山百世興衰,雖然有老夫的赫赫功績,卻沒有這個福氣親自去看一看。若是你九妹代老夫去看看,也是好的。”
“既然父親是這個心思,兒子這就去辦。”郭睿明深深地一拜。
“姐姐……姐姐……”蘇墨看見蘇青滿身是血的回來,心裏著急嘴上卻說不出,隻能一聲一聲地叫著。
蘇青臉色慘白,看著蘇墨,摸著他的頭,輕聲道:“別叫了,墨兒,讓院子裏的人看見我這樣,又是一場喧鬧。”
蘇墨立即聲音小了下來,手牽著蘇青的衣角,不肯放開。
蘇青皺著眉,拿起臉盆上的布,壓在了傷口上,疼得直咧嘴。
蘇墨看見蘇青這樣眼睛都紅了,連連問:“姐姐、姐姐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