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氣滔天,需有硬骨之人出頭,而後眾武將必以死追隨。
若真成此勢,不必顧忌後果,君上必不會重罰。”
江狄看完此密信,立即放在火燭之上焚成了灰。
八年前,許安歸策馬出城的時候,他還是許都朝西門城防軍的一個領班。那場大火之後,朝堂兵權肅清,許都將軍門閥一夜之間傾塌。
許都武將人心惶惶,都道天恩難測。
就連他這種城防軍的小將領都被拖到刑部裏問過罪。進入刑部之人無一例外的都賞了一頓板子。
不少武將喊冤,卻無人理會。
“朝東門”之後,更多的武將被連坐處死,解甲歸田者隻有那些年邁上了年紀、手中沒有任何實權的老將軍。
武官們本就是沙場出身,不涉權謀,不揣摩上心,居然在“朝東門”之後暗自聚在一起準備聯名上書,再證清白。
聯名書送到江狄這裏,江狄猶豫了。
此時正好,一道密信送入江狄之手,如今日這封信一般,信封封麵沒有一個字,沒有開頭,沒有落款。
隻有四個字——自保為上。
江狄不知道這封密信是誰寫的,有多少武官收到了,但是他知道,自他接到這封密信之後,整個許都裏的武官們都變得安靜起來。
那封信仿佛有什麼仙法一般,安撫了所有武官。
等到整個“朝東門”事情過去十天,朝堂恢複早朝列班,他們才知道,六皇子許安歸十日前已經策馬離去。
他此去斬殺了“朝東門”守門將領,救回了不少門外烈火之中的武官。
而自己卻一路向北,入了北境軍營。
次年,東陵二皇子許安澤被冊封為太子,輔政監國。
而後整個兵部大清理,大調動,卻無一人再提冤枉一事。
隨後的幾年,邊境頻頻被小國騷擾,東陵一直死守不出,倒也相安無事。
他這一路坐到四品武官位列朝堂,也不過就是因為沒有任何背景關係,做事還算勤勉,朝堂之上總要有人去擔著那些虛職,所以他們這批守門的將領、皇宮外圍的城門禁軍、皇城之內的禦林軍才陸續被提拔了上去。
原本朝堂之上文武官左右分立,隨著時間的推移,文官管理朝政,武官無事可奏,久而久之站位變成了前後分立。
江狄看著這些年朝堂風雲,心中感慨頗多。
當年救了他一命的那個沒有落款的信,他自顧自地認為是六皇子許安歸送來的。不僅他是這麼認為的,整個朝堂之上保住性命的那些武將們也都是這麼想的。
因為八年前,隻有六皇子不顧個人安危,替他們出了頭。
隻有他才會給武官留一條後路。
兩個月前,朝堂之上,東陵南境被連下兩城,武官無人說話,無人請纓,那便是殺戮武官帶來的後果。
東陵帝與太子當然知道,這群現在位列朝堂的武官們基本沒有幾個有征戰沙場的經驗。
那些在邊關繼續守城的低級將領之所以肯繼續為東陵效力,隻是因為他們所有人的親眷妻兒被太子用大婚理由騙回了許都當做人質。
太子大婚,壓了所有邊關低級將領的親眷在前,“朝東門”虐殺許都將軍門閥在後,還有哪個武將會心無城府的再為這一對許氏父子效勞?
八年裏,許都文官一直都是肆意欺壓武官。
這若是沒有太子與東陵帝的默許,誰敢如此張揚跋扈?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武官們私下有一個傳言,當六殿下許安歸歸朝之時,那便是他們翻身之日。
今日這一場鬧劇,便是這一場看不見鮮血、卻要以命相博的奪嫡之戰的開場。
隨後幾日,太子依然因病輟朝。
朝堂之上依然如同菜市一般熱鬧。
言官繼續用措辭犀利的語言抨擊,禦史們身上無一例外的纏著紗布、敷著膏藥,手指殿後那些武官,齊力上表。
開始幾日上表,措辭之中隻是反複強調六皇子許安歸有違國法、目無君上,需嚴懲不貸。武官們每日也帶著厚厚一本奏折,例數許安歸六皇子這些年在北境大小軍功。
兩邊雖然再無動手之舉,但是朝堂之上冷嘲熱諷、“放你娘的狗臭屁”如此之內的醃臢潑詞層次不窮。
禦史們氣得手腳發抖,吹胡子瞪眼,卻又不肯有辱斯文放下身段罵回去。
滿朝大員皆是日日看戲的表情,任由禦史與武官們在朝堂之上吵得昏天暗地。
朝堂之上三公三卿早年事已高,聽不得這些嘈雜,幾乎全部都連續幾日告病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