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第12章(2 / 2)

她就這樣掛在馬上,一直奔跑……一直奔跑。

好似前方有無窮無盡的長道,她怎麼也看不見路的盡頭是什麼。

……

“醒一醒!季涼!”

密室之內,月卿看見季涼滿身是汗,她盤腿坐在石床之上,渾身發抖,額頭的碎發已經被汗打濕,臉色蒼白,嘴唇烏青。

月卿一隻手死死地按住季涼的脈門,脈象洶湧,大起大落,似大海波濤一般洶湧。

這不是好兆頭!

月卿當機立斷,抬手幾根銀針落下,季涼瞬間昏死過去,倒在月卿的懷裏。

月卿心疼地替她擦著額頭上的汗。

每每與季涼閉關,引導她回憶之前八年前那一夜的事情,她就會如此。

在月卿的記憶裏,八年前的那一夜,在東陵都城許都之外,如同晚霞一般猩紅的火光蔓延了幾裏。

那印刻在大地上的火灼瘡疤,也印刻在了季涼的心裏,成為她不敢碰觸的殤。

十裏哀嚎,響徹天際,卻無法上達天聽。

月卿不知道那時隻有十一歲的季涼,是如何從那片火光之地存活下來的。

她隻知道,找到季涼的時候,季涼的頭發、衣服、背後都有火焰燃燒過的痕跡。

季涼弱小的身子就那麼被腐臭無比的屍體掩埋著,奄奄一息。

如果不是她三天三夜不知疲倦地尋找,也不可能看見腐屍之中,無力揮動著她送給季涼的、已經被硝煙與黃土染成一片汙穢的絹帕。

月卿紅著眼,爬過屍山,看見了被兩個殘缺屍身壓住的季涼。

季涼看見月卿,第一句話便是:“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

那一聲宛若磐石,就那麼重重地砸在了月卿的心底,眼淚瞬間就從眼睛裏流了出來。

她背起季涼,一路向南,走過山林,越過河流。

走到最後,連她自己都記不清楚背著季涼走了多久,兩人就那麼一起倒在了一戶農家的前麵。

或許是蒼天憐憫,她們居然昏睡了幾天,靠著米湯就那麼醒了過來。

那時的月卿也不過就是十三歲。

在那戶農家看來,這是一對在戰火中喪失了全部親人、無依無靠的可憐姐妹。

月卿為了能讓季涼在農戶那裏更好的養傷,每日不到五更就起來給農戶的一家子做飯,小小的肩膀挑起比自己身體還重的柴火,聽話懂事的讓那戶農家的人都不忍心趕她們走。

更神奇的是,月卿小小年紀,居然識得許多草藥,她經常上山采藥製成藥材,賣到不遠城鎮上的藥鋪裏,還能給農戶補貼一些家用。

有這麼省心的小醫師在家裏,不僅家裏活有人分擔,還會治病。

雖然月卿是帶著一個無法行走、體弱、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死掉的孩子,但是農戶卻舍不得讓她們離開。

在那家農戶看來,這個受傷最重的妹妹,大約是受了刺激,心中落下了陰影。

每日除了吃飯睡覺,不說一句話。

月卿也不勉強季涼說話,每日隻是盡心盡力照顧季涼身上的傷。

三個月後,夏日來臨,蟬鳴此起彼伏的時候,季涼終於可以下床走路了。

月卿毫不猶豫地把自己平日裏上山采藥賣藥攢下來的一些銅錢,全部留給了那家收留她們的農戶,然後背著季涼出了那座不知名的山。

農戶手上拿著銅錢,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月卿與季涼。

“我們好不容易等來了師父,為何不讓師父進山來接我們?”月卿背著季涼緩緩地走在山道之上。

季涼伏在月卿的背上,許久才開口道:“那家人與我,是救命之恩。若許都的那些人發現我沒有死,必然會派人到周圍追查我的下落。”

季涼喘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重傷,年紀太小,樣貌太過好記。若是薛神醫再特意去接我們,必然會讓那家人記憶深刻,並且耿耿於懷。我不想他們因為我遭受無妄之災。倒不如讓他們以為我們就是戰亂流離失所的姐妹,日後有人來盤問,他們也不會因為一些特別的記憶被人抓走。在這個戰亂的年代,像我們這樣流離失所的人太多了……”

月卿點點頭,不知道從何時起,季涼變得如此小心。

就連她每次進鎮上賣她製好的藥材,季涼也不允許她賣給同一家。

但就是因為季涼如此小心,她們才能在這偏隅小農戶中靜養三個月。

“我從未問過你,那一日,你是如何從那片火海中逃出來的?”月卿小心腳下,一步一步的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