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你拿啥投資?”父親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現在就為這頭痛,手頭沒錢啥都辦不成。”四伯歎息摸著光腦袋,拍著自己的大腿,無可奈何地望著果園深處。夜幕早降臨在這片土地,四處的被幽暗包圍,頭頂的月亮是挽救不了什麼的,此刻的效果還不如屋外亮著的燈。
晚上回到房間,父親告訴我關於兩口字住在此處的原因,這才恍然大悟,他們是自願呆在此處的,具體緣由誰知道呢?村裏的糾紛事亂七八糟的,是非誰說的清,更別說家裏的矛盾。父親並沒有在房間休息,出去到鄰近的村子轉。而我在無聊的待在房間,翻看房中桌子上的百科全書。但房中太悶熱,蚊子又多,鬧得人心煩。這群母蚊子真是的,為什麼不向公蚊子看齊,人家公蚊子可是不叮人的。還是算了,不如發揚風格,伸出一條胳膊給吸血鬼吧!這荒郊野外的,蚊子也不容易啊,沒開過葷。折騰了一晚上把我弄得渾身是包,精神狀態自不消說。
清晨,果園裏的空氣特清新,還伴隨著陣陣鳥鳴。我起床到外麵邊刷牙邊仔細觀察四周的環境。屋前是一排蘋果樹,可惜沒結蘋果,僅有些讓蟲咬的不堪的葉子掛在樹上。樹與樹之間夾雜著沒膝的草。與蘋果樹鄰行的是幾株桃樹,沉甸甸的果子掛滿枝頭,在清晨害羞低垂的果子如靦腆少女的臉蛋,緋紅中透著水靈。與大門對著的空地算是院子吧,兩邊對稱地種著冬青和柏樹,往裏走一段是些品種不同的花卉,花卉旁邊是兩顆石榴樹,還有幾株杏樹,梅子樹。另一處房子前有葡萄架,再往裏去點,是一排高大的梧桐,其餘的便是梨樹。從梨園裏的雜草看,主人不是那麼勤快的人,雜草已冒的老高且密密麻麻。
洗漱完畢我到瓜地去,父親已在地裏收拾零散的瓜。早晨還有些露水,這不影響勞動,太陽出來後自然會風幹。按父親的指示,我將已卸下來的瓜往車上搬。其間我拔了許多雜草往車上墊鐵梆子,防止西瓜蹭破皮。意外的是竟在雜草叢中發現了一窩野雞蛋,這可是正宗的野味。我如小孩子般捧著,找了一處光滑的地方將蛋放好,等幹完活就可以開葷了。一直忙碌到十一點鍾,車裝滿瓜後父親去瓜市賣瓜,把我一人留在此處。顯然早餐是自己解決,這樣的事已經習慣了,沒什麼可抱怨的,農民嗎,有上頓沒下頓地湊合已當成常事。
我獨自回房間煮了包麵,順便將野雞蛋添加到裏麵,可以算豐盛的早餐。四媽讓我在這裏隨便點,當成在自己家裏一樣,若想吃水果自個兒摘,話是這麼說的,可我還懂得謙讓,沒敢肆意亂摘。其實,父親昨天已摘了許多桃子放在盆子裏,那是四媽熱情的結果,硬是給父親摘了許多。我將桃子洗了一盆,津津有味地吃,加上蛋煮麵,不要太幸福嚕!
吃過飯後我拿著收音機去看瓜,說白了就是到那兒睡覺,這年頭誰還偷瓜,除非是一些無羞恥感的人才會做這種事,小孩子就不說了,調皮點是可以原諒的。我躲咱庵子裏聽著廣播悠閑地睡著,晌午但陽太毒,空氣仿佛要沸騰,熱浪滾滾。綠色植物無精打采的垂著頭,葉子有些收卷。不知過了多久,我被旁邊小路上駛過的摩托車驚醒,摸著滿頭的汗水,難受地閉上眼睛。天氣熱得人無處藏身,我睡眼朦朧地坐到庵子外的陰影下,無精打采地注視著烈日下的野草。
“默默,”四媽拖著不利索的雙腿從後麵過來,手中提了一籃子剛摘下狄子。“四媽給你洗了些桃。”
我帶著感激接過籃子,憨笑地站在旁爆沒有說些道謝之類的話,因為我知道農村人是不說謝的,相互關心,相互幫助是自然而然的,如若說了謝謝則會被誤解為沒把對方當自己人看,排斥對方,所以最好的感謝是不拒絕對方的好意。當然,有些場合的客套可不敢如此客氣,這就要憑個人的辨別能力。
四媽沒停留便回去,我看著滿籃子狄,比孫悟空還牛,左手一個右手一個,聽著廣播裏的笑話,這幅田間愜意圖估計現在難找到相同的模塊。農村裏的孩子已失去對土地的眷戀。我算是服了自己,一籃子狄子被三下五除二地解決光,嘴卻饞著還想吃,誰讓桃子這麼好吃,怎麼吃都不厭。正回味著桃子的味道,一個光著身子,長得肥頭大耳,撐著將軍肚的中年男子立在我的麵前。我詫異地望著,不知他要幹什麼。
“你爸跟我認識,”中年男子說明來意,“叔在地裏挑幾個瓜,大熱天的解解暑。”
“你自己挑。”我無所謂地回答,老練地如同大人一樣諳熟人情世故。“這半邊沒有卸,瓜比較大點。”
中年男人趿拉著拖鞋,邁著外八字像坦克一樣衝進地裏。我隻是站在庵子旁邊看,對他的行為不作半點埋怨,平靜的如水一般。中年男子像挑媳婦一樣急人,偌大的瓜地讓他跑了個遍,一會兒掂量瓜的份量,一會兒又敲敲,聽聽熟的程度,頂著炎炎烈日折騰了好一會兒摘了五個大西瓜。
“小夥子,過來幫叔抱兩瓜。”
我從庵子旁邊的土堤上跳下,順著土行子小跑過去。幫著中年男子把瓜放好,我順著抱了兩個西瓜跟著他去。走了好長一段路,到一處隱秘的住房停下,這也事處一地,四麵無鄰。我將瓜放下後正準備拔腿走人,被中年男子喊住。
“多少錢?”
“這··我不知道,爛瓜又不值錢,你看著給。”
中年男子向他老婆要錢,婦人從旁邊的床底下拿出一把零散的錢數著,旁邊睡著一個女孩,撒嬌地伸著懶腰,埋怨打擾到她休息。我心裏歎了口氣,暗聲咕噥:“被寵壞的孩子。”從中年男子手中接過錢就直接塞進口袋。反正我對錢的興趣不大,中年男子給多少算多少,反正剩在地裏的西瓜遲早要賣掉。
中午的悶熱讓人難以忍受,呆在哪兒都是熱的,恰恰自己是最怕熱的人,見不得一點熱,否則便會汗流浹背。庵子裏的溫度變得很脯留在裏麵汗水如噴泉一樣的冒,可憐的我躲在地頭一顆瘦小的樹下乘涼。大熱天的玉米長得令人心寒,這裏的土地比較貧瘠,地勢高水供應不足,導致莊稼如缺乏各種營養的孩子。很奇怪,呆在這種環境裏,我的相思病和內心的痛苦變得不那麼強烈,唯一覺得逝去的歲月已變成抽象的名詞,應跳出來主宰現在和未來的命運。至於方靜瓊,既然走了自己選擇的路,我何必再強求,真正愛一個人就得學會放手,尊重並理解她的選擇,要說自己付出但多,承受但多悲傷,痛苦是避免不了的,就當作成長的推動劑吧,平常心對待不幸,簡言之,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這時候父親賣瓜回來了,他給我帶了飯,餓了一天的肚子早忍不住叫,吃掉的一籃子桃子完全不頂餓。回到房間,我將口袋裏的錢給父親,並講述了一遍中午發生的事,父親僅是淡淡一笑然後出去了。下午我們又到地裏裝瓜,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去賣。我如早晨一樣,先在地裏撥了一堆草備用,之後幫父親裝西瓜,曠野上空成群結對的燕子盡情地表演時而高空滑翔,時而低處急轉,小小的身軀輕盈地飛來飛去,大概是出來捕食的,或許是兜風的。太陽浮在半山腰,餘暉已不那麼歹毒,柔和地灑在曠野。其實,這時間田地裏並不熱,陣陣涼風襲來,倒覺得有幾分清爽,可勞動起來不免汗流浹背。
下午田地的人影多了起來,俯近村子裏有人跑來買瓜,父親便過去搭訕,並幫他們挑,反正偌大的瓜地剩的瓜多著呢,也不在乎一兩個,全當作送人情。等到太陽落下去以後,車廂已滿滿的,這也宣告今天的活計結束。可汗水浸濕了衣服,身體粘兒似的有股汗腥。回到房間,我便迫不及待地脫掉衣服,從水窖裏打了一盆水,舒服地洗了一遍。四媽從旁邊的棉花地裏回來,她洗了把臉,從水窖裏撈出一個西瓜叫我過去吃。黃昏時的園子很涼快,習習涼風拂來,吃著冰在窖裏的西瓜,感覺有種苦盡甘來的味道。
坐了一會兒,父親說要回家一趟,讓我留在這,要知道此時我已喜歡上這種田園式生活。雖然有點苦但是其中的樂趣也不少,至少可以天天吃瓜,吃桃,吃蘋果,沒準來點野味,多麼美妙的日子。父親離開後我回房間休息,忽然嘴有點饞,便拿著盆子在外麵摘了一些桃子,隨便洗了一遍,開始享受這鮮果的滋味。
晚上房間裏的蚊子擾的人無法入睡,迫於無奈我一個人到瓜地裏的庵子去睡。曠野的夜晚並不幽暗,隻是莊稼太多,光線不好顯得四周如黑暗的殿堂,我將床從庵子裏挪出來,愜意地躺在上麵,欣賞午夜裏的曠野,滿天的繁星像繡在淡藍奠空上,天與地隔著一層灰色的薄紗,鏽透過薄紗顯得深邃且明亮,黑暗裏的使者在夜空巡視,對我來說,它僅是蝙蝠,草叢裏的蟲子和莊稼地裏夜晚活動的昆蟲此刻歡實了,萬蟲不知疲倦地鳴叫,聽起來如同來自萬裏之外,如此飄渺如此親切,如此柔和。遠處忽亮忽暗的霓虹燈訴說工業的文明,而臨近的村莊沉睡在樹影婆娑的暗淡懷抱中,曠野剩我一個,睜著眼靜凝視著萬點星輝,多麼美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