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 霍城一個人捧著這些畫仔仔細細地看了很久。
每一個布局,每一處構造,甚至每一點細節, 都有了具的描摹,並且和記憶中的畫麵嚴絲合縫地應上了。
他從沒想過, 自己念念不忘作為慰藉的東西,現在於蘇聞禹來說,已經是可以隨意售賣的存在。
霍城臉『色』鐵青, 幾乎是克製不住地渾身僵直, 手放在門把上停頓的時間有些長了, 惹得蘇聞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麼了?”
然而被問到的人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徑自推開大門快步往裏。
他眼底帶著陰鷙偏執的驚『色』,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 但手上的動作依然又輕又小心,把之前整理的畫一一取出,然後眸光一轉緊緊盯著蘇聞禹。
蘇聞禹被他看得不明所以,不過霍大少喜怒無常不是什麼新鮮事, 所以他也無暇關注這人多變的心,頭一側,避開這股視線掃了眼自己今天來的目的,發現這些裱的畫不但沒有落灰反而被打理得很。
“我之前替你先整理了一遍。”沒等他發問,霍城就已經說出了話。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
“謝謝。”雖然心裏有點詫異,但蘇聞禹並沒有表現出來,是禮貌地道了謝,然後伸手過去準備把畫收拾帶。
不料才剛伸到一半,襯衫包裹住的有力手臂就橫在眼前, 霎時攔住了他。
“你要出售這些作品?”霍城語速很慢,一個字碾一個字地又問了一遍,明知道答案,卻依然不死心地想要再確認一次。
蘇聞禹越過他的手,點點頭:“嗯。”
“為什麼?”這聲質問仿佛已經忍了很久,來得又急又凶,像驟雨劈裏啪啦打下來。
男人深不見底的眼睛裏波濤翻滾,緒如有質落在蘇聞禹身上,有不解有不悅,也有強壓的怒氣,甚至……居然像有麼點受傷和委屈。
這是在幹什麼?
蘇聞禹看的眉頭瞬間擰起,男人莫名其妙的緒十分不解,直接反問過去:“為什麼不呢?”
霍城嘴唇微動,在他理所當然的態度之下不由得怔了一瞬,剛才禮物被全部退回的難受感又沒消退,兩相交疊,簡直震得他大腦嗡嗡作響。
他緩了一會兒,等到嗓裏的哽澀感壓下之後,才抽出其中一幅,開口道:“這是公主灣。”
“畫的這片區域,是你時候經常寫生的地方,旁邊就是你打工的咖啡館,我談完工作你又休息的時候,我們會在『露』天的花廳坐一會兒,聊聊天。”
不過說是聊天,基本都是蘇聞禹說得多,絞盡腦汁努力找話題,偶爾拐彎抹角想探聽方的喜。
這也正常,霍城『性』淡,平時的話一直不多,但是眼下卻一反常態,語速快到讓旁人根本『插』不,話音未落,又拿出另一幅裱的油畫。
“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前麵有兩條長街,我和你一起過,街邊路燈經常壞。”
蘇聞禹眉心一跳,想要開口,又被男人搶先截斷。
“有這裏,是你學校的鍾樓,旁邊是教學區。你為了省時間買牛『奶』麵包,就在樓下的公共長桌用最快的速度吃完,然後去上課。”
個時候霍氏旗下的科技公司正和科大有合作研究項目,霍城去學校的頻率不低,撞見過一次,想請他到外麵吃頓的,非不樂意。
霍城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也不打招呼,就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看著他鼓著腮幫笑眯眯地吸著牛『奶』,陪著一起吹冷風。
“這些,你都不記得了?”他眸『色』暗沉,注視著眼前的青年,低沉悅耳的嗓音帶著一種蠱『惑』,最是能引人遐想和回憶。
蘇聞禹微微抿唇,『色』出現了刹的凝滯。
畫室的窗門開了一半,外麵的風輕輕吹過他額角的碎發,半遮半掩的溫和眉眼在此刻看上去,竟透出一種說不出的銳利鋒芒。
“我當然記得。”他說。聲音輕到仿佛一聲歎息。
蘇聞禹靜靜地看著霍城,目光不動,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半晌,他忽然彎了彎唇角,綻出一個極小極淡的笑。
霍城的心跳平白加快了幾分,一點點欣喜再次聚集到了胸口,像煙花一樣嘭嘭作響:“你記——”
“但我的記『性』比霍先生多了,六年的時間這麼長,我記得的,可不止這些。”
他的態度平和而淡定,並且把話說到這裏,乍一聽說得沒頭沒腦不明不白,卻讓霍城的後背徐徐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