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量白切黑,他立在陰影處,身上墨衣幾乎融進暗色裏,寬肩勁腰,身姿筆挺,綢緞般的烏發高高束成馬尾,眉眼朝氣,兩日不見,身量似乎又拔高了些。
她仰頭看他,笑眯眯:“想我帶你出去也行,現在該你報答師姐的時候,渴死我了,去給我倒杯茶。”
他乖巧端來溫茶。
薑水雲裝模做樣錘了錘肩頸,繼續:“哎喲,肩有些酸。”
他溫順幫她捏肩。
薑水雲嬌滴滴:“輕點,痛。”
她又埋怨:“扶我回房,也不給我蓋被子,讓我受凍,幸虧我體魄好沒生病。還有啊,別老動不動拿搬沙包的方式扛我,我是人,又不是沙包。”
“老是給我找麻煩,以後你做事要三思而後行,知道了嗎?”
“還有我跟你說哦,像你這麼不懂憐香惜玉的男修,是沒有女修會愛慕喜歡你的,隻能一輩子打光棍。”
……
她一件件一樁樁數落往事,小嘴叭叭個沒停,好像對他充滿了怨念。
耳畔的碎碎念,讓他稍稍走神,緊盯她一張一合的紅唇,有些聒噪,想要讓她閉嘴……可是房間太過安靜,這樣嘰嘰喳喳的聲音,似乎讓臥室的光線都亮堂起來。
他最煩旁人太多話,可是薑水雲這樣他一點不討厭,隻是看著她,走神。
薑水雲拿胳膊肘捅他,不滿:“別偷懶。”
他麻木重複著機械動作。
又不禁反思,他真的很糟糕?
屋外長廊傳來腳步聲,有人敲了敲門:“薑姑娘,起了嗎?”
見白切黑已經用人皮麵具化成珠兒的模樣,薑水雲才開口應了一聲。
踏入房間,彩兒支開珠兒去打盆洗臉水,然後拒絕了她的提議。
固然有些失望,一計不成,薑水雲還有別的法子:“你倒是忠心。
彩兒淒然一笑,抿了抿唇:“少主待姑娘情真意切,奴婢還是頭一回見,以後薑姑娘便忘了你那小情郎,好好同少主過日子,這是姑娘的福氣。”
被人采補,還要她這個受害者對施害者感恩戴德?
薑水雲腦殼突突疼:“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彩兒:“姑娘說笑了,少主天資卓越,奴婢不敢奢望。”
薑水雲整個人都不好了:“哪怕你們少主采補你,你也覺得他好?”
彩兒認真點頭:“隻要能幫得上少主,彩兒什麼都願意去做。”
這番言論,著實令她瞳孔震驚。
這座莊子裏的小侍女,多半被殷非夜pua洗腦,還洗腦得非常成功,活脫脫的戀愛腦,為了個男人,掏心掏肝。
愛一個人,就要奉獻自己的所有,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一個人連自我都沒有,又如何期待讓別人去愛你呢?
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也不是薑水雲三言兩語可以開解。
她揮揮手:“出去吧,以後你不用在屋裏伺候。”
彩兒垂頭福了福身子,出門前,帶上了房門。
一刻鍾前。
殷非夜居住的園子,彩兒無聲地站在過道。
在一眾侍女簇擁的服侍下,殷非夜皺了皺眉,顯然不太習慣新來的侍女。
見殷非夜朝自己招了招手,彩兒心中一喜,當即上前伺候著梳洗。
察覺殷非夜眉心舒展,心情轉好,彩兒誤以為少主待自己不同旁人,於是哀聲懇求:“讓彩兒繼續留在少主身邊伺候吧!”
殷非夜冷淡:“不必,你隻要把薑姑娘伺候好。”
彩兒有點委屈,於是跟倒豆子似的把薑水雲企圖策反自己逃跑的計劃,和盤托出。
又不甘道:“少主天人之姿,這女修如此,身在福中不知福,況且此女心中牽係他人,實在辱沒了少主。換作是黎城王的女兒,或是五毒教聖女,方能與少主堪配。”
“越矩了。”殷非夜冷眼,抬手示意不讓她伺候。
彩兒嚇得小臉慘白,雙肩微顫,心中越發不甘:“奴婢該死。”
“小情郎?”
外出打洗臉水的“珠兒”,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立在簾後。
他劍眉上挑,眉目不辯喜怒。
她回:“當時為了哄騙殷非夜,拿你做由頭,對了,你給珠兒喂的百日醉,身上還有多少存貨?”
時越拿出一壺酒,遞來。
她揭開聞了聞,是百日醉的味道沒錯:“我有個計劃,在婚宴當天,你用人皮麵具化成我的樣子,趁殷非夜警惕性降低,把人灌醉,到時候我們一塊兒把他殺了。”
時越認真傾聽,還誇她:“好主意,師姐真聰明。”
馬屁拍到位,薑水雲渾身舒暢,她有點小得意:“那當然了,以後師姐罩著你。”
看她那副自得的模樣,跟個抖羽毛的小孔雀似的,幸好她身後沒尾巴……時越咧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