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鍋子裏正煮著薑湯,湯不多,剛好沒過薑麵,這沒什麼問題。可問題是,這鍋裏有大半鍋薑。
看著撲通撲通翻滾著泡泡的薑湯,聞著滿屋子的薑味兒,楊謹修眼前一黑。
這不會是都給他熬的吧?
極力自救的楊謹修一麵給灶台下火,一麵問道:“弟弟,你哪裏來這麼多薑?”
褚墨指了指牆壁。
楊謹修會意,“隔壁陳嬸嬸送的?她怎麼送了這麼多?”抬頭看了眼鍋子裏的薑,楊謹修不忍直視,這麼多,足夠一家人吃一年了吧,就被褚墨一頓煮了。
褚墨指向楊謹修。
“因為我,她才送這麼多?”楊謹修難得沒有明白褚墨的意思,他可沒這麼大魅力,隔壁陳嬸自頭一回看到褚墨就喜歡得不行,若說送給褚墨的,他還相信。
褚墨歪頭,皺著眉似乎不知怎麼表達。
楊謹修從罐子裏摸出一塊木炭來,搬了個小板凳放在褚墨身後,指著地麵,“你寫給我看。”
接過木炭,褚墨有些新奇,在手裏磨蹭了幾下,直把兩隻手掌弄得髒兮兮的,正要往兜裏摸手帕,便被楊謹修捉住了手。
楊謹修一邊用手帕給褚墨擦手,一邊自責道:“可別弄髒衣服了,是我思慮不周,早該給你把它用帕子套起來的。”
木炭用帕子裹著,便染不髒手了,褚墨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寫字,“陳嬸嬸怕哥哥生病。”
楊謹修頓時明白過來,他說呢,平日那陳嬸嬸心肝寶貝似的疼褚墨,怎麼可能特意關心他?多半是怕他生病了照顧不了褚墨。
接著褚墨又寫道:“墨墨也不想哥哥生病。”
“好,哥哥一定不生病。”看著這稚嫩的字眼,楊謹修感動得不能自已,弟弟真乖,知道關心他了。全然沒有半點兩麵標準的自我認知。
聽了楊謹修回答,褚墨扔下木炭,高高興興地搬著小板凳站上灶台前,拿起大勺又盛上一碗湯,端到楊謹修麵前。
聞著又多煮了好一陣,味道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的薑湯,楊謹修有心拒絕,卻沒敵過褚墨關切的眼神。
拚了!
連著幹了五大碗薑湯,直到次日起床,楊謹修還覺得自己是個行走的老薑精,從頭到腳散發著辛辣的味道。
他發誓,今後再讓褚墨進廚房,他不姓楊。
穿好衣裳,在鏡前重振精神,給自己打氣準備出門,楊謹修正打算如往常一般與褚墨交代,卻見他竟坐了起來,忙幾步走過去,把鋪蓋往上拉,“怎麼起來了?可是要如廁?”
褚墨搖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楊謹修和門。
“你想和我一起出去?”楊謹修皺眉,下意識想拒絕,便對上褚墨的眼睛。這雙眼睛一直很幹淨,總讓人覺得他是天真不諳世事的,但楊謹修知道,出生在那樣一個家庭,又經曆這麼多,哪怕他竭盡全力保護他,褚墨也再不可能像普通孩子一樣天真了,更何況他並不是一個完美的保護者,他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外來者罷了,甚至都不能改變什麼。
想到這裏,楊謹修正自沮喪,忽然感覺一隻冰涼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掌,他抬起頭,便見褚墨正站在床上朝他笑。
這一個月精心調養下,褚墨原本消瘦的臉頰長出了些軟肉,笑起來臉頰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顯得格外可愛。
伸手捏了下褚墨的臉蛋,楊謹修心裏一鬆,沮喪情緒一掃而空,至少他把這小家夥養胖了點,這也算是一種改變不是嗎?
確定褚墨要跟著去後,楊謹修給褚墨過了好幾層衣服,生怕風吹著他,若不是褚墨拉著,怕是連冬天的襖子都給他披上了。
“兄弟倆出門啊。”
“墨墨也出門啦,嬸嬸剛烙了餅,拿幾個回家吃。”
“到家裏坐坐。”
……
一路上許多人和二人打招呼,楊謹修一一禮貌回應。
事實上平日他出門,這些鄰居們基本不和他打招呼,偶爾說話都是和褚墨有關,對此,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的人格魅力。
自來到啟城後,褚墨幾乎不怎麼出門,就算是出去,也沒走出過居住的小巷,所以今天算是他第一次正式上街。
走出幽靜的小巷,人潮熱流迎麵撲來,街道兩邊皆是叫賣的攤販,路中人來人往,一片欣欣向榮繁華之景。
楊謹修不放心的囑咐道:“無論何時,無論發生什麼事,一定要緊緊的拉著哥哥的手,千萬不要鬆開。知道了嗎?”
褚墨乖乖點頭。
“乖。”楊謹修笑著誇道,他看了眼東邊街道,牽著褚墨轉了個方向,“我們去買桃花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