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環顧四周,隻有大牢拐角處有一個桌子,四名正貫門修士喝多了酒,正在呼呼大睡。
這名書生壓低聲音,對她說:“我瞧你是外鄉人,怎麼也被他們捉來了?”
“說來話長,”鍾遙掙了兩下,問,“你能不能先幫我把繩子解了?”
“不行,這可是他們用龍筋擰的繩索,十多條龍才能做出這麼一條。”書生好奇地問,“你究竟是什麼人物,能讓他們舍得拿出這個寶貝來?”
龍脊可以做武器,龍筋可以做繩索,鍾遙不禁心想,他們龍怎麼渾身都是寶貝?
“這都見過,看來你見識不少,”鍾遙對那書生說,“你是怎麼被捉來的?”
“小生趙俊才,本是薺花鎮人士,喜愛鑽營些稀奇事務,也識得些古字,他們就讓我替他們翻譯一本古書,”書生歎了口氣,“君子殺身成仁,無所怨懟,我本不該助他們害人,隻是……我未婚妻還有她弟弟都在這些人手裏,我實在……唉。”
鍾遙恍然大悟,原來他就是阿桑口中那個又土又醜的癩□□。
她說:“實不相瞞,我就是中了那個孩子的陰招,才會來到這裏。”
“也不全是那孩子的錯,他這個年紀,還不懂什麼是非,若有什麼錯處,小生願代他受過。”書生拍了拍胸膛,緊接著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隻是我現在也自身難保了。”
鍾遙不禁瞟了他一眼,心想這是什麼熊孩子家長發言。
“我看你的樣子,好像是有些法力的樣子,你看看這個,”書生心虛地看了一眼拐角處呼呼大睡的那四名修士,活像天橋底下賣盜版光碟的,隻見他鬼鬼祟祟地拉開外衣,取出幾張舊紙,說,“這就是他們讓我翻譯的東西,我偷偷抄了個副本,你看看,有用嗎?”
鍾遙接過這幾張紙,細細地讀了起來,但越看,越覺得紙上文字觸目驚心。
這裏麵寫的多半都是些邪術,幾乎全部極其血腥而有悖人倫,有以骨肉為燃料驅動的符獸,有用活人胸腔煉丹的丹方,此般種種,均需數百條人命才能填得起,薺花鎮的景象,自然也不例外。
她原先見薺花鎮像個巨大的丹爐,其實沒錯,或者不如說,它更像一個祭壇,目的是煉出生人血氣,供養給已死之物,可以使死物返生。
鍾遙想起那隻巨大的眼睛,這才明白正貫門居然在此設局,控製了薺花鎮百姓,將過路人的性命獻祭給這個不知什麼來路的大眼珠子。
突然,天牢大門被人猛地打開,一名灰袍修士衝進來,對著那四名酒醉的修士大喊:“快來!有人闖進來了,快擋不住了!”
鍾遙心底升起一絲希望:難道是謝雲深來救她了?
隻見那四名修士醒了三個,忙取了兵器,離開了天牢,隻剩一個還在呼呼大睡。
她悄悄推了推那書生:“咱們趁亂跑吧?”
“我不能走,我的未婚妻還在這裏。”書生沉吟片刻,“不過……我可以想辦法讓你出去,就當我替妻弟賠罪吧。”
鍾遙疑問道:“你怎麼幫?”
“你幫我抵著門,這裏有一條縫,我可以鑽出去。”書生指了指監牢的大門,說,“我趁那人睡著,偷偷把鑰匙拿給你。”
“不行不行,這也太冒險了!”鍾遙直搖頭。
“不冒險,我被關在這裏好久了,就這一個睡得跟死豬一樣,除非你貼著他耳根子喊他,否則是不會醒的。”書生自豪地說,“這縫也就是我,換別人都鑽不進去。”
鍾遙猶豫了好一會兒,考慮到地牢隱蔽,謝雲深不一定找得到他們二人,便還是同意了,她向書生保證:“你放心,我認識一個很厲害的朋友,到時候一定讓他把你和你的未婚妻都救出來。”
她雙手被縛,用腳和膝蓋把監牢門撐開,撐到最大時,書生側著身子,費力地從縫中擠了出去。
他悄悄來到昏睡的灰袍修士身邊,蹲在他身邊,輕輕取下了掛在他腰間的鑰匙。
書生拿著鑰匙,回頭麵向鍾遙,呲著齙牙得意地笑了笑。
卻不料,阿桑端著酒壇,剛從另一側走出來,看見此情此景,當即尖聲大叫:“大人!大人!別睡啦!那癩□□逃出來了!”
等到書生再回頭時,他臉上的笑容還未消失,便已經被這名正貫門弟子狠狠掐住了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