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蘊亦沉默,至親去世帶來的成長恐怕誰也不想要。徐玉朗臉上透出悲沉的哀傷,周念蘊讓他靜了一會才問:“那你外祖家呢?”既是富商,聽著與舅舅關係也還親近,怎的沒人幫扶一把?
“夷族來犯已逾十五年,那年征兵不要銀錢地契為抵押,適齡的男丁都得去。”徐玉朗這一說周念蘊明白了,那許大娘的夫婿不也是十幾年未歸?
如今夷族才安分些,隻是朝廷仍不敢掉以輕心。至於一人從軍十五載若是連一封書信也沒有,隻怕是凶多吉少。
“那你……”周念蘊不知該如何稱呼,隻用嘴型說著“爹”的口吻,“他還在嗎?”
徐玉朗冷著臉,迅速又無情:“死了。”
那他豈非孑然一身?周念蘊心頭湧上說不明的情緒,能報恩的能力有了,母親卻不在,能報仇的時機到了,父親卻又早早離世,這麼多年留給徐玉朗的難道隻有後悔和憤懣?
意識到話題過於沉重,徐玉朗深呼一口氣,故作很有興致的問她:“周姑娘你呢,家中父母兄弟可還好?”問完才覺得不妥,她是人家的丫鬟,可別再勾起她的傷心事。
周念蘊沒有察覺他的心思。隻是他話中的“父母兄弟”與早上的“姐姐”一樣讓她陌生。她向來都是“父皇、母後”的喊,甚少這樣家常。
“母親不在了。”她想了想,她母後離世的時間竟與徐玉朗母親差不多是同個時候,隻是這沒什麼好說的。
見她肯開口說說家裏情況,徐玉朗忙接著問:“你可有其她兄弟姐妹?”
“還有幾個。”周念蘊與他們都不親,很嫌棄的癟癟嘴,“沒一個討喜的。”要麼各處要跟她比,要麼要算計她,要麼就想法子拉她站隊,怎麼能親近的起來。
甚少見這樣靈動的周念蘊,徐玉朗壯著膽子期期艾艾的開口:“那,周姐姐……”這話才出口,果然見周念蘊驚訝的看過來,她實在沒想到徐玉朗會突然這樣又喊,與早上不同的,兩人算是才推心置腹,此時竟被周念蘊聽出其中飽含的親近來。
“我在你家,能排到第幾?”周念蘊輕笑。徐玉朗卻不知她在笑什麼,也跟著傻樂。
若是他知道周念蘊家便是皇家,給他幾個膽子怕也不敢問出這話。周念蘊想著覺著好笑沒計較太多,認真想了想回他:“老四。”他比周念蘊小三歲,便是與靄琳同一年出生的,該排第四。
徐玉朗笑的難以自抑,不僅是他在家中是獨子,沒有兄弟姐妹與他爭大小,更是今日周念蘊竟回了他如此多的話。“老四”,他在心裏唇間細細揣摩,竟覺得與周念蘊更近了幾分。
天色已晚,與依依不舍的徐玉朗告別,周念蘊才回屋子采鬱便來報六皇子來信。
這一看她直起脊背,信箋上白紙黑字的寫——順貴妃褫奪封號,收回協理後宮之權。周念蘊呆看了半晌,順貴妃在她母後在世時便協理後宮,沒想到還能有這一天?
燒了信箋,周念蘊明白這是六皇子給她的“誠意”,但令她她開心不足沉重有餘的是,皇位之爭果真沒人能置身事外嗎?眼看著後宮也牽扯進來。
默默坐了半晌,傍晚與徐玉朗閑聊帶來的輕便蕩然無存。周念蘊揉了揉鬢角吩咐:“意欲投靠的那人叫季順今晚帶來。”
采鬱得令下去。燭火輕晃中,隻徒留周念蘊輕輕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