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在那蘊著微光的蛟珠裏感受到了無比熟悉的來自長華的氣息。
所以,在第二道試煉中敗下的令紅濯、李榭和竇蘭奕,說是被送回了長華,隻怕也被抓了回來,投身蛟口,屍骨無存。
不知道他身上有什麼值得利用的價值,讓這三個沽名釣譽的老匹夫得以留下他的性命,甚至以師姐的性命為籌碼與他交易。
不過,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棄。
他一定會讓她醒過來,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好,我們救醒她換你心甘情願用血肉溫養蛟珠,你可願意?”
蛟珠還未成熟,這純粹的半妖之身是最好的溫養容器。
“燕兆,在所不辭。”
少年仍保持著臣服的姿態,少女毫無生息的模樣被他牢牢地刻在了眼底,悄無聲息地化成執念,抹殺不去,像刀子一般剜刮著他的心髒,無聲提醒著他的無能。
“也罷,這蛟珠裏還有一樁關於你的業障,你自去解決罷。這小友便交給老夫,老夫會將她救回,改變她關於融虛大典的一切記憶。”
萼白聖君長袖一揮,那蛟珠被推至燕兆麵前,同時他懷中的池魚也被一股神力托至聖君身側。
少年的手剛剛放上蛟珠,大片大片關於他母親的,極為悲苦的記憶如同業火一般燃燒著他五髒六腑。
數年前,母親與他分別後,便被當時的長華掌門囚在了祿山峰底,用重重法印、枷鎖圍困,尖利的靈器貫穿她的琵琶骨,將一個活生生的人改造成了催生靈氣的靈脈。
數年來,不見天日的剝削與囚困,身上血肉被一點一滴地吸幹,卻還被吊著一口氣,連求死都難以做到。
走投無路時本以為抓住了生門,沒想到卻是往後餘生的修羅地獄。
曾經最是親近的師門,卻化成了天羅地網囚住餘生。
原來,與妖不共戴天的他們,會收留在其眼中已經是叛出師門,與妖有染的你和血統肮髒的我,是存著這般掠奪剝削的心思啊。
娘親,這便是你對之篤信不疑的師門。你教我謹小慎微,卻不知他人是如何欺辱於我,我那可笑的師尊還妄圖吞噬我的力量,掠奪我的機緣。
還好,我不像你那般愚善,如今,我會讓他們所有人都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
最後一絲支撐燕兆僑飾成人的執念灰飛煙滅,自此人世間再沒有什麼能夠困囿得了他。
少年鴉羽般的長發竟漸漸如同霜染得一般寸寸發白,直至蔓延到了發尾。
他諷笑出聲,不知是因為他母親的愚蠢還是為自己這數年來的可笑的隱忍。天地茫茫,竟是沒有一處能真正容得下他。
天道無眼,奸惡陰毒的庸碌之輩能安然居於高位,享受著眾人尊敬,而讓良善之輩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既然如此,他還顧及什麼天理,什麼道統?!
統統都將欠與他的償還回來!
燕兆眼尾緋紅,眼角淌下了兩行血淚出來,麵色蒼白如紙,映著這刺目的血淚與那一黑一金的妖冶雙眸,美得顛倒眾生,像是雪山之巔欲混沌初生後,向世間投去漠視一瞥的魔。
他壓下心中的暴虐,鄭重地向三位聖君拜了拜,指了指昏迷的顧秋,“此人於我有用,還望聖君通融一二,待我解決了業障,定隨聖君回去。”
言罷,他深深看了一眼池魚,將昏迷的顧秋拋給道幽劍馱著,如一團鬼霧般轉瞬消失,向長華掠去。
未曾出言的汾白摸了摸長須,十分滿意他看到的,甚至眼底都充滿了詭異的癡迷:“他身上的力量更加純粹了,這一回蛟珠定有機會被養成仙珠,吾輩成神有望!”
其他二人也都是相同的神色。
明明是仙風道骨的半仙,但隱藏在他們背後的,似乎都是張牙舞爪、貪欲滔天的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