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銘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搭著陸安衍的脈,忽然抬頭看向袁老太醫,輕聲道:“袁老,您來看看,來看看。”
袁老太醫神情嚴肅地上前一步,他壓著陸安衍血管分明的手腕,脈像晦澀難明,但至少已經察覺得到脈象的細微跳動。
袁老仔細看了一眼陸安衍胸口還在緩慢出血的傷口,開口道:“將止血的傷藥都拿過來。”
“榮小侯爺,或許真的有轉機。”袁老太醫掀開陸安衍身上的單衣,動作利落地開始重新上藥。
這一次的藥粉並不像之前那樣很快就被血水衝散,袁老臉上凝重的神情微微鬆了一分:“出血有所緩解,脈象雖然艱澀晦暗,但也能摸得到了。接下來,隻要傷口能夠徹底止血,並且不會有惡化、感染、高熱等,熬過今晚,也就算是保住了半條命。”
聽著袁老太醫的話,屋子裏的氣氛微微放鬆了些,可這口氣還沒鬆下來,袁老就板著一張臉,掃視了一下眾人,最後的目光落在陸尚書的身上,斟酌了一下,接著道:“陸將軍能夠撐到現在,老朽覺得這是一個奇跡。而那藥,能夠將瀕死之人拉回一口氣,也著實不可思議。但凡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這藥的後遺症是什麼,現在暫時不清楚。可是老朽要說的是,現在,陸將軍可能會醒不過來,大量的失血,給他的身子帶來了極重的負擔,而且就算醒過來了,他的身子骨也是極差的,藥是斷不了,甚至可以說陸將軍隨時都可能……”
袁老的話沒有說完,但話語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
“沒關係,我相信他,一定會好起來的。”薑德音低著頭,側過臉看著陸安衍,她的麵色微微柔和,聲音輕微而堅定。
“我信他,他會好好的,一定會好好的,他說過要來娶我的。”
她的眼中帶著莫名的光芒,一閃而過。
陸尚書扶著桌沿,他的身子有些晃,低聲道:“沒關係,隻要他活著就好,陸府什麼藥都供得起的。隻要他活著。”
隻要人活著就好。
四周夜幕低垂,還未散去血腥氣味的宮殿亮起了燈光,雪停了,銀月明朗,星子疏稀,空氣中流轉出一種靜謐安詳的氣味,仿佛之前的殺戮是一場夢。
棲梧宮裏,安靜得仿佛沒有生氣。此時的棲梧宮裏,也確實沒有什麼活人了。整座宮宇燈火通明,雕欄玉砌,銀裝素裹,月色朦朧,恍若仙境,但很快這座仙境就陷入了熊熊火焰中。
月下,在花樹的落花裏藏著一位安靜睡著的仙子。
田大海笑吟吟地走了過來,他的手中拿著雪白貂絨的披風,輕輕地走過來,小心翼翼地蓋在閉著眼倚靠在花樹下的李鳳儀身上。
“小殿下,老奴回來了。夜風有點涼,小殿下還是要多加一件衣裳,免得著涼了。”田大海跪在高陽的麵前,小聲叮囑道。
雙眼緊閉著的李鳳儀,臉上帶著一抹不尋常的紅暈,雙唇也是鮮豔欲滴,襯得她越發美豔,就像荼蘼開到了極致,卻莫名地給人一種衰敗的感覺。
此時的李鳳儀看著像是睡著了,其實已然沒了氣息。
田大海知道,嬌氣而又膽小的小殿下已經上路了。所以,他也該上路了,讓小殿下等著可不好。
“小殿下,莫怕,老奴這就來了。”
月色掠過,棲梧宮裏衝天的火光,將漆黑的天空映得亮堂,橙紅的色澤,看著就覺得不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