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一下,誠懇地道:“希望今晚的酒宴,拓拔將軍能夠滿意。”
拓拔野心頭一寒,沒有再說什麼,甩手離去。他的臉色異常地冷漠,今晚的酒宴總讓他感覺到一股不安,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心中思量著今日的種種。陸安衍、薑修竹,果然都不是什麼好相與之輩。
看著拓拔野離開,陸安衍忍不住低頭又咳了起來,他的手掩著唇,咳地身子都有點抽。
好一會兒,他收手放下,緩緩吐出一口氣,啞著嗓子對薑修竹,道:“薑大人,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薑修竹看著陸安衍這副孱弱的樣子,心中不安地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榮銘來接我了。”陸安衍揮了揮手,隨口回道。榮銘的馬車也確實是在紅門門口等著了。
“既然這樣,我就不耽擱你回去了。”薑修竹拱了拱手,又叮囑了一句,“如果,有什麼需要,盡管開口。”
陸安衍心中一暖,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他匆匆出了門口,上了馬車,車上榮銘臭著一張臉等著。
看著陸安衍一身酒氣地上來,榮銘氣得將手中的藥碗狠狠放到車上的小幾上,但還來不及開口罵人,卻見陸安衍朝著他倒了下來,而後是抽搐著身子嘔吐。
陸安衍並沒有吃什麼東西,因此吐出來都是酒水,酒水吐了榮銘一身,榮銘扶著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而後便聽得陸安衍撕心裂肺地咳嗽,他借著車內昏暗的燈,可以看見座位上淌下的不僅是淡如清水的酒水,更有暗紅的血漬。
“陸安衍!”
陸安衍握著榮銘的手臂,失了血色的修長手指微微顫抖著,他靠著榮銘,勉強開口道:“今晚、不回陸府。”
榮銘攬著陸安衍坐下來,一手搭上他的脈,臉色陰沉得嚇人。他伸手將矮桌上的藥碗拿過來,扶著陸安衍,低聲道:“把藥先喝了,今晚我帶你去西城的別院。”
陸安衍渾身冷得很,實在是沒什麼力氣多說,隻輕輕點了點頭。他抿著送到唇邊的藥,苦澀的味道蓋過嘴裏的鐵鏽味,精神慢慢地恍惚起來,他好像聽到榮銘在說什麼,可是卻怎麼也聽不清,閉著眼,昏昏沉沉的。
榮銘看著陸安衍煞白的臉,停下到口的念叨,馬車內彌漫的混合著酒氣的血腥味兒,讓榮銘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雖然動了內勁,但幸好十三針都沒有被崩出來。
他轉頭看著那半碗未喝完的藥,又是憂心忡忡,藥醫不死病。他真怕,有一日對陸安衍,會無藥可醫。
另一邊西戎使者團醉意濃重地回了官驛,拓拔野揮了揮手,示意下屬將醉醺醺的眾人都安置下去。他坐在大廳裏,端著茶杯細細思量著,想著今晚酒宴上的一舉一動,不知怎的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來。
薑修竹,情報上說的是一個內斂的君子,可是今晚他的舉動很肆意,而陸安衍…
拓拔野的腦海裏總是浮起陸安衍中途離場後回來的姿態,那種姿態,很像一個狩獵歸來的獵手。還有齊朝的皇帝,今晚竟然避而不見,這種態度非常囂張,囂張地近乎挑釁。
這不合情理。
拓拔野的眉頭皺了起來,今晚的種種古怪,讓他心裏很不得勁。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匆匆入了官驛的大廳,是守在官驛的西戎使者,來人的眼底還帶著恐懼和慌亂,看到大廳裏的拓拔野,恭敬地行了一禮。
而後那人上前低聲道:“大人,今晚埋在齊朝的三十四枚釘子俱毀。”
拓拔野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他微微低頭,抿一口茶,過了一會兒,抬起頭來,眼中帶著一股寒意,一字一句地道:“李明恪!陸安衍!很好!”
廳裏的氣氛一陣冰冷,拓拔野忽然笑了起來,隻不過笑裏帶著絲狠厲,恍如一頭嗜血的受傷孤狼,他端起手中的茶杯,一飲而盡,茶是熱的,心卻冷得很。
而後,他將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落杯時力道稍重,竟然將杯子嵌入木桌裏。
沉默了片刻,他轉頭看向身前依舊弓著身的下屬,寒聲道:“傳訊給北荒,就說協議,我同意了。”
“是。”那下屬看了一眼拓拔野,低頭應道,迅速而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拓拔野坐在大廳裏,臉上帶著幾絲捉摸不定的神色,良久,才自言自語地道:“聽說李鳳儀是個美人兒,也不知是否名副其實?”
此時夜漸漸深了,但今夜京中卻有不少人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