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皇後娘娘今天喚臣婦來,是何吩咐?”盧陳氏顫抖著手,拭去眼角的淚水,冷靜地問著。
皇後僵直著身子,淚眼朦朧地看著盧陳氏冷淡的麵容,半天靜默不語,秀美的臉上褪去那一股哀傷,剩下的是刻骨銘心的恨意,咬牙切齒地道:“大雪成災,北荒有異動,我知道那女人在定北軍裏有一股力量,讓爹先折她一臂。”
聽了皇後的話,盧陳氏險些坐不穩,一臉震驚地看著盧芸華,抖著聲音道:“你在胡說什麼?”
皇後冷笑說道:“當年殺了大哥的人就在定北軍裏。”
盧陳氏連連搖頭,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後輕聲說道:“你爹不會同意的。”
“何況,此事,若有一絲差池,折的可不止是她一臂,更是皇上的一塊肉。”
盧陳氏的聲音森冷地回響在殿中,顯得有些刺耳。
“生靈塗炭,你沒見過。”
皇後不由自主地咬起手指,聲音變得有些飄忽:“不會的,北荒最多劫掠一番,他們不敢真的南下。此刻剛好她要動薑家,皇上會牽扯住她的,定北那邊她就來不及關注了,加上西戎馬上要遣使入朝了,大家都有自己的打算,水渾了誰能確定是誰動的手。”
盧陳氏默然無語,心中對於盧芸華的想法卻是心驚膽戰。她定定看著盧芸華,看著她眼中的茫然無措,那種不安幾乎要壓垮她了。
她的囡囡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她教導她正直善良、明朗大方,她學的很好,當初和她父親、兄長討論時政時,也是胸懷天下、秉承民生的。
是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可以枉顧人命了,是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學會陰謀詭計了,是什麼時候開始,她竟是惶惶不可終日了。
“盧芸華,可還記得盧氏家訓!”盧陳氏站起身,挺直身板,她的聲音尖銳的有些刺耳。
“善不外來,名不虛作,言不妄發;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內不愧心。”驟然發問的聲音,讓盧芸華脫口而出這一串從小背到大的訓詞。
殿中,一片寂靜。
“囡囡,你現在是皇後,但你始終都是盧氏女兒,不可忘了這家訓!”
盧陳氏閉上眼睛,眼前似乎還能浮現他們兄妹三人在膝下笑鬧的模樣,宏禮的穩重、囡囡的明媚、宏信的童真…
然而記憶裏最深刻的卻是那個傳來噩耗的血色之夜,她顫抖著手將一個荷包放到盧芸華的麵前,裏麵是暗鴿的“鑰匙”。
“這是號令我們盧家暗鴿的‘鑰匙’,可保平安!”
聽著一聲“囡囡”,盧芸華的淚水瞬間就湧了出來,她伏下身,嗚咽痛哭。此刻,她不是深宮裏步步驚心的皇後,而是曾經肆意放縱的盧家閨女。
“爹,娘,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盧陳氏退後一步,對著盧芸華恭敬一禮,嘴角顯出一絲苦澀的笑,道:“臣婦會日夜為皇後娘娘、小皇子和小公主祈福,願娘娘和小皇子小公主歲歲平安。臣婦先行告退。”
皇後娘娘看著盧陳氏慢慢退出坤寧宮,緊緊握著荷包,指尖發白,爹娘已然猜到了她的想法,不苟同卻還是留下了盧家最隱秘的一支暗線,隻為了保她們平安。
“女兒不孝。”
盧芸華細碎地低語,伴隨著這句話,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謹記娘親教誨,永不忘盧氏家訓:善不外來,名不虛作,言不妄發;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內不愧心。”
雖然回不去了,永遠地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