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伸手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額頭,大概是外甥肖舅,這倆孩子的眉眼有幾分肖似她的哥哥盧宏禮。
她的大哥儀表堂堂、才高八鬥,最是疼惜她,可惜,英年早逝,未曾來得及見過他的外甥和外甥女。
三年前,先皇逝世,皇上登基,最疼惜她的大哥就死在那個混亂的晚上,死在她的產房前。一地的鮮血,千瘡百孔的身體
她的淚水不由地就湧了出來,父親悲痛地一夜白頭,母親纏綿病榻近一年,若不是尚有幼弟在,隻怕當時就要隨了大哥去。血債血償,何況她總要為這倆孩子想想。
她壓著低低的聲音在呢喃自語,卻聽不清說的是什麼,隻是雙眼由原來的迷茫逐漸變得堅定。
半晌之後,皇後緩緩吐出一口氣,俯身慈愛地親了親兩個孩子的額頭,才直起身走出了後殿。
“給我父親傳個信,就說我甚是想念母親,請母親明天進宮一趟。”皇後抬頭看了看暗沉沉的天,低聲對自己的貼身宮女吩咐道。
“是。”
深夜的上京城中,隱藏著一片洶湧的寧靜。
左相盧誠伏在案上看著各種政令,蒼老的臉上帶著一絲疲累,雙眸卻依舊炯炯有神,鬢間白發鮮明,緊緊皺著的眉宇裏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候的風華。
忽然間,書房外傳來敲門聲。
“進來。”
門外的小廝推門而入,恭敬地將一道小條子奉上。
“老爺,這是剛剛傳來的消息。”
“嗯。下去吧。”盧誠接過這道條子,擺了擺手。他低著頭,緩緩卷開,看了看條子上簡短的訊息。雙眼裏赫然凝著兩道寒芒,轉瞬即逝,而後將條子往桌上的油燈上點燃,慢慢燒幹淨,一絲痕跡都不留下。
夜裏的魍魎魑魅在白日都消散在和煦的陽光下。
午後,一輛馬車緩緩行至宮門口,經侍衛查看後,又緩緩行進了宮門,馬車在大道上向前行進著,碾壓著青石板,發出蹬蹬的聲音,及至外宮門就停了下來。
從馬車上下來一個身著誥命服飾的婦人,宮女躬身引著她往內宮走去,直至進了坤寧宮。
安靜的坤寧宮中,沒有一個內侍宮女,隻有皇後與她的母親——左相夫人盧陳氏相對而坐。
皇後細細端詳著母親,她肅著一張臉,身著誥命服飾,暗色的服裝顯得人更蒼老了一些,黑發裏隱藏著縷縷銀絲。
“娘,最近你和爹的身體還好麼?小弟呢?”
“回皇後娘娘的話,相爺一切都好,臣婦也一樣,小兒調皮,現已進學。謝娘娘關心。”盧陳氏的話有些一板一眼的,全然不似與自己女兒說話的感覺。
皇後聽著盧陳氏的話,隻覺得心頭被潑了一盆冷水,她知道母親在怪她,若不是她,大哥不會死。
“娘,您別這樣說,女兒心裏難受。”
盧陳氏笑了,淡淡的,卻很冷:“你怎麼會難受呢?”
“娘,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當年我怎麼也想不到…”
皇後哽咽著俯下身子,雙手捂著臉,淚水從指縫間落下。這麼多年了,她娘從來都不肯進宮見她,她也不敢麵對娘親那責難的眼神。
盧陳氏神色複雜地看著眼前泣不成聲的閨女,心裏五味俱有,她從來都知道她這個女兒很有主見,隻是想不到居然敢膽大包天到摻和進皇家秘事,甚至拖著她的長子一同攪入那個混亂的漩渦。
皇家之事曆來是隱晦陰暗的,摻和進去的人哪有什麼好下場。果然,她的長子死的很慘,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今上棋高一著,她們一家早就在黃泉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