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湘琳嘖嘖讚歎著：“荷花含苞是如此美麗，若是開放了，那該多棒啊！”
最後夏鑫買下了那盞荷花燈，然後易苒的臉上便綻放了興奮的笑容。劉芮送了一盞紫羅蘭花燈給露湘琳，這是露湘琳最喜歡的花。
“姐，送給你！”我拿著一盞深藍色的房燈。當我第一次看見這盞燈時，我便想到，以沫一定會喜歡的。結果如我所料！
我們累了，然後就散了。
寧中能在元宵節給我們一天假，已經算很仁慈的了。正月十六，一切又回到了原點，重複著緊張、乏味的生活。總之，我很討厭這樣子，一直都是。但作為一名學生，我隻有選擇習慣。
關於劉芮，我真的很感謝他。也許隻有他才會在春節那天連夜從上海趕回來，隻是為了讓我這個小男生感覺到更多的溫暖。當劉芮背著李耐克的旅行包出現在病房裏時，時間在那一刻靜止了。看著他，我的腦袋一片空白。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情同手足吧。在蘇穎下葬的那個夜晚，當劉芮看著我說，“我們不是說好的嘛！你是我兄弟！親兄弟！”我眼眶，確確實實被淚水打濕了。
這段時間，我安安靜靜的度過了。教室，食堂，寢室，地下鐵，墓地，圖書館。僅此而已，突然感覺，這樣的生活，很好！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花香滿園。
“哥，我們去劃船吧！”露湘琳說。“他們都同意了，就差你一個了！”
“劃船？去哪裏劃啊！”
“當然是河裏啊！難道在校園那個水池裏啊！”
河水淨如鏡，小船劃過，泛起一陣陣漣漪。看著河中的倒影，看著自己那扭曲的麵孔，我笑了。
我們向下遊劃去。如果可以這樣劃下去，我應該就可以看見李凡了，還有蘇穎。我能想象到那種畫麵，相擁一起，麵帶微笑，多麼美好！
（八）
清明，傷感的日子。
一晃，李凡已離開我們六年多了，都說時間是治療心靈創傷的最好良藥，可我親身體會到這劑良藥藥效實在太慢了，更何況，就在三個月前，我又病了一次。這一次，我病的很糟糕！
有人說夢見過世的人不好，醒來後一定要念叨以求下次不再夢見，但我從不信這個，偶然在夢中見到李凡，蘇穎，我是多麼渴望夢永遠不醒，醒來後我久久的回想夢中他們的音容相貌。隻有在那個之後我才能感覺到家的溫馨。
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把你最愛的歌來輕輕唱。
今天是清明節，我們有三天的假。可以回去陪陪他們了，我很長時間沒有去看他們了，內心有很多遺憾和愧疚。他們是我的愛人！
“你不要在來糾纏我了！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又女朋友了，我們很相愛，很幸福！”聽見這些話的時候，一個女孩子正在拉扯劉芮，這一幕就在寧中的大門口！那個女生我見過，她叫莫黎，寧職高二的學生。聽夏鑫說過，在道上小有名氣，說話也很有分量。
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到莫黎時，她正吆喝著她的那一幫小姐妹狠踹一個小女生。吆喝聲中還夾雜著那個女生的哀求。最後是劉芮上演了英雄救美的一幕。讓我不解的是，別人救美之後，都是俘獲被救女孩的心，而劉芮卻是、、、、、、
“但我就是喜歡你！你應該知道，如果我一直得不到你，我也不會去讓別的女生擁有你的！”莫黎說話的語氣很霸氣！一副勢在必得樣子。說實話，我討厭這樣的女生。尤其是這種濃妝淡抹的女生！
“給你五秒鍾的時間，從這裏消失。不然，我可沒有劉芮這麼好的脾氣！”
莫黎盯著我，眨眨眼睛，還是轉身離去了。也許我該解釋一下，因為夏鑫，寧城道上的小青年幾乎都會給我麵子。現在的我，也不是好惹的！
“你現在要不要回老家看看？”我問劉芮。
“嗯，好久沒回去了。我先回寢室拿點東西。”
“四月中的細雨，忽晴忽落，把空氣洗得怪清涼的。嫩樹葉兒依然很小，可是處處有些綠意。含羞的春陽隻輕輕的，從薄雲裏探出一些柔和的光線：地上的人影、樹影都是很微淡的。野桃花開得很早，淡淡的粉色在風雨裏擺動，好像媚弱的小村女，打扮得簡單而秀美。”老舍這樣描寫過春天，清明時節的天，正是如此，細雨清涼。
我不知道該帶著怎樣的心情麵對一墳兩屍的土堆。我記得，在那個晚自習，我寫下了一段話。
“麵朝那一個方向，就能過觸摸到天堂。你們在那裏問我還好嗎？”
我承認，當時的我很想念他們，我的父母！也許現在我可以告訴他們，“我很好，你們放心吧！”
現在的我，和劉芮一樣。我們都是沒了父母的小男孩。也許我要比他幸福一點，我還有李寒。但我們並不可憐，一點也不。我是這麼認為的。
寧城的夜，不再安靜。最少在這個清明之夜是這樣。這個夜晚，有寧城一年一度的集會。很熱鬧，這是要持續一周的盛會，但我已經沒興趣了。我無法忘記騎在李凡脖子上逛集會的樣子。
“小翊，回去掃墓了沒？”
“去過了。鑫哥呢？怎麼不來幫忙啊！”
“你認為他這樣一個重色的人會在這個時候來嗎！”說完，我們都笑了。以沫的笑容還是那麼美麗，還是很像露湘琳。可是此刻的我卻很想念米米。握著小米粒，“顏藍，我真的很想念，兩年了，你還好嗎？”
雨停了，在天暗下來之前。寢室隻有我一個，他們都去逛集會了。我給李寒打了一個電話。我跟她說，我很好，成績也很穩定。不用打那麼多錢給我，我花不完的。李寒說，要照顧好自己，沒事多打電話給我，跟涼沫涵聊聊吧，她一直在搶電話。然後我笑了。
躺在床上，想些什麼呢？
“李翊，你在哪呢？露錦的電話也打不通！”是張敏。
“寢室啊！什麼事，找露錦幹嘛？”
“你快點來我們寢室，莫黎來找湘琳了！你快點來！”
莫黎找露湘琳？這是什麼情況？一定很嚴重，不然張敏在說話時為什麼還帶著恐懼！
我要快點趕過去！我一定要速度些！
露湘琳不會有事的！該死的莫黎，該死的瘋婆子。
(九)
最毒婦人心！莫黎真的好狠心。十毫升的濃硫酸一滴不剩，全部落在露湘琳的臉上。
露湘琳拒絕見任何人，包括她的哥哥。所有人，站在走廊裏，不說一句話。沉默，此時此刻，隻有這個東西。醫生說，露湘琳的臉沒救了，最少在他看來是這個樣子。我不敢看劉芮，我可以想到，他是什麼樣子。如果莫黎在這，他也許會親手掐死那個瘋婆子。
現在的每一個人心中都有一絲怒火，包括我。是的，我的確很氣憤！
“放心，我會怎麼你，隻是想聊一聊。僅此而已！”當莫黎站到我身邊的時候，我還是丟掉了那份怒氣。
“以後不要再纏著劉芮。他不屬於你。”
“為什麼！”不是問句，最後帶著標準的感歎號。
“你應該知道，不用我多說。”我看了一下莫黎，美美的裝，卻掩蓋不住人性的醜陋，也許這隻是在我看來。“你要知道，你一次傷了兩個對我非常重要的人，一個是我妹妹，一個是我兄弟！也許這樣，你很難做到，我隻希望你不要再在他們麵前出現。”說實話，我很討厭寧職這個學校，如果不是莫黎，也許我這輩子也不會走進這片肮髒的土地。這是一個盛產人渣的學校，但夏鑫不是，我可以證明。
“**的算毛啊！本姑娘追不到劉芮絕不罷休！你奶奶的！”莫黎在我背後吼著，聲音如此刺耳。
“如果你認為我的忍耐是沒有限度的，你可以繼續。還有，女生最好少說髒話。最重要的是你不適合化妝，很不適合！”我把“很”字加了著重號。“哦，對了。也許你會知道我算不算毛！”淺淺一笑，優雅轉身。
醫生說，我可以進去。或許，我該感到榮幸。畢竟，我是露湘琳的朋友中第一個被邀請的。
“為什麼他可以，我們就不可以！”劉芮指著我，他怒了。
“病人要求。”醫生說的那麼斬釘截鐵。
我被嚇到了，我可以肯定。眼前的這個人是露湘琳嗎？頭上纏滿了紗布。幾乎把眼睛也包了起來。“木乃伊？”我瞬間想到了這個名詞，但我沒有笑，那不是我現在該做的。
“哥，我是不是很醜啊？”露湘琳笑了，鬼都知道，那就是所謂的苦笑。原來這就是苦笑。此刻的露湘琳給了我“苦笑”一詞更明確的解釋。
“不！”我忍住了那一份悲傷。“很漂亮，真的，哥發誓。”
“嗬嗬。哥，你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現在的我是什麼樣子，劉芮呢？還在外麵嗎？”
“在，他在等你開口呢。”
“哥，你能答應我一件是嗎？”露湘琳問我，眼神中流露著真誠。
“什麼事？說吧。”
“想盡一切辦法讓劉芮放下我。我知道，這樣很殘忍。但現在我，配不上他。”
我的天！讓劉芮說放棄！如果有選擇的餘地，我寧願去研究怎麼才能讓世界和平。可我已經答應了露湘琳。我知道她為什要這麼做。甚至，我很清楚劉芮知道後會有多麼傷心。
躺在床上，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個理由，應該稱作借口。但沒有一個合適的，我開始煩躁了。
“她為什麼要這樣！我不會嫌棄她，不管她變成了什麼樣子，我都會守護她一輩子。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劉芮壓抑不住內心的衝動。也許怪我，我不該實話實說，可我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更多的原因是我討厭撒謊，很討厭！
劉芮去了醫院，我沒有跟去。我該好好的靜一靜了。
“地下鐵的風，比回憶還重。”地下鐵的風真的如此嗎？
一杯小米粒，雲呢拿，眼淚各半杯。我是不是有點貪呢？
“你不要浪費好不！那不是錢啊！”以沫笑著，很美，很美。如果，露湘琳也能夠這樣該多好。
七號位絲絲涼風，拂過身旁，吹亂了我的心。“米米，你能不能告訴我，我該怎麼做？”眼睛好像有點潮濕，我沒有去理會。我在想，為什我們兄弟倆的命運如此相同。沒了父母，失去深愛的女生。也許這一切，都隻是老天和我們兩個開的玩笑，隻是玩笑讓我們遍體鱗傷。
如果當初我接受了露湘琳，她現在還會這個樣子嗎？如果當初我拒絕他們在一起，她現在還會這個樣子嗎？如果當初我對莫黎再凶一點，她現在還會這個樣子嗎？我開始恨我自己了。
露湘琳，劉芮，但願你們不會有事！我隻能這麼說。
(十)
四月的天，春暖花已開。
“我知道錯了，原諒我吧。求你了！”是莫黎，她的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可她為什麼要哭？聲音為什麼會是在寧中的校園裏回蕩？
“滾！在我沒有發火之前立即消失！”劉芮對莫黎狂吼著。也許，這一句話真的不算發火。
翠綠的長亭裏，一男一女。男生壓抑著怒火，女生哭泣。這個世界，怎會這個樣子？
“對不起，我不該那樣。我隻是喜歡你。難道喜歡一個人真的有錯嗎？”即便莫黎讓我厭惡，但是她的哭泣，還是哭痛了我的心。或許，僅僅因為她是一個女孩子。
“喜歡本沒有錯，可你的愛，是那麼的心狠手辣，讓我恐懼。你走！馬不停蹄的滾！不要再讓我見到你。”
我站在草坪上，猶豫著，我也累了。筋疲力盡，但我一直在偽裝。我曾經看見過一句話，“如果不堅強，懦弱給誰看！”我沒有把自己的脆弱表現出來，自己知道就足夠了。
“莫黎！”莫黎傷心欲絕的離開長亭，走到門口時，被我截下來了。“跟我來，我們兩聊聊。”
走進地下鐵，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姐，兩杯雲呢拿。”
“呦，什麼時候你也學會哄小女孩子了，挺漂亮的。”以沫刺激我一番，還是走進了吧台。我本想帶她去憶藍的，畢竟那是我的店，也可以顯擺一下。最後我還是選擇了就近原則。
“你究竟有多愛劉芮？你知道什麼是愛嗎？”這樣的問題，從我嘴裏冒出來，我感到了驚訝！
“**的，這和你有關嗎？”
“咦？這小丫頭怎麼這麼橫？”以沫被雷到了。
“沒事沒事。姐，你忙吧！”我給了以沫一個微笑，“我對你說過，女生說髒話很不好。如果你認為你夠拽，那麼你可以繼續！”
也許莫黎被我震住了，乖巧了許多。“那你知道什麼是愛嗎？”原來莫黎安靜下來如此可愛。
“額。”我有點無語了，“說實話，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隻是看見他就會有很多安全感。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安安靜靜的。”
“可你應該知道，你們真的不合適。放了他吧。你也重新做個好孩子。現在的你，這樣不好。”
春天雖暖，夜還是會涼。我把莫黎送到她家樓下，“好好睡一覺，相信自己。”然後給了她一個標準的微笑。
莫黎是個苦命的孩子，也許我可以這樣感歎一下。
在莫黎的世界裏，她是一個孤獨的小孩子，同時她又是一個異常堅強的女生，堅強到我無法置信。我不應該同情莫黎，更多的應該是敬佩。她真的很堅強，在我看來是這個樣子。聽過莫黎的故事我才知道，其實我並不算多麼堅強。
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一段話，不知是誰說的。內容是這樣的：“每一個變壞的小孩子，都有他自己的世界。在別人看來，他是無比堅強。可在他自己的小世界裏卻是孤獨、無助、脆弱的。變壞，隻是為了更好的偽裝自己，讓自己堅強一些，再堅強一些。他們缺乏安全感。這樣的孩子，活著很累，他們需要真心的關懷。”
有時，我也在想。其實我就是一個愛偽裝的孩子。
“今天，謝謝你！”
當我合上雙眼，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簡單的內容，沒有署名。是莫黎，除了她還能有別人嗎？答案是—不能。
關上手機，我笑了。莫黎不是壞孩子，最少以後不會再是。我相信莫黎，他會做到的。
睡覺之前，我又貪婪的許了個願。
莫黎，你一定會好好的。
（十一）
今天是很好的一天,我想我可以這麼說。
打我記事起，每年在這個春末夏初的六月天，總是很少見到太陽，陰雨連綿。我學過地理，雖然我是一個地道的理科生，但文科知識我還是略懂一二的。對於寧城的氣候來說，這樣是不應該的。可事實是，它就這樣了。多少年來，一直這樣。沒人能解釋的了。我想，是所有人都懶得去解釋。
如今的教室，喧鬧的生活早已不見了蹤影。還有三天就考試了，誰這個時候都不得不相信一次臨時抱佛腳的道理。
其實我們鬧了，寧城一中高三的全體學生在二號那天掀起了一場拍照風波。持續了兩天，每個人都上足了鏡頭。可我們是高考生，適可而止，我們都懂。
露湘琳消失了，同時不見的還有她的哥哥。消失的無影無蹤，無聲無息。突然之間，我才發現，他們的離去那麼熟悉，卻又那麼陌生。應該和劉芮消失的一樣，可劉芮在三年前回來了。也許和顏藍一樣，可李小米留了一封信給我，小米說，“答應我，等我回來！”露湘琳呢！什麼都沒有，就這樣走了。
我本來以為我會像劉芮消失的那次一樣，大哭然後病倒。後來，我覺得那樣很可笑，所以我放棄了。可我的眼睛還是在某一個瞬間潮濕了。
還是有人進了醫院。事實證明，劉芮真的很愛露湘琳，應該超越了我。想到這裏，我有點心虛了。
我記得，得知露湘琳消失的消息那天，陽光明媚，鳥語花香。也許這一切再告訴我，她會回來的。
“又想你妹妹呢？”一杯雲呢拿出現在我的麵前。“好好複習吧。七號就要考試了，別想那些，專心一點。”
雲呢拿是我在這個安靜的夜晚接過的第三杯飲料。第一杯是小米粒，然後是眼淚。如果我在地下鐵呆上幾個小時，飲料的順序一定是這樣，未曾變過。
“嗯，我知道了。是有點想露湘琳，為什麼走了也不說一聲呢！”我看著以沫，給了她一個微笑。然後我告訴自己，這又是苦笑。
“還有小米吧！”
還。有。小。米。吧。以沫特意壓低了聲音。我聽得出來。是啊，還有李小米。還有蘇穎，李凡，李寒、、、、、、很多很多人。
蘇穎走了，然後我哭了。露湘琳走了，最後劉芮哭了。
我們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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