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個深呼吸,接著拎起塑料袋,彎下身子,開始滿地撿。正恨不得找個縫鑽下去,就見他也蹲下來,幫我撿。
“謝謝啊。”
我抬頭看他。
“沒事。”他也抬頭,看了我一眼,答完便繼續把桔子撿起來,裝進我手上的塑料袋裏。
他雖然沒笑,但我可以感受到,周遭包裹著我的氣息是溫暖的。這樣的說法或許有些奇怪,但拿大宋來說,他皺起眉頭時,戾氣很重,周圍的溫度似乎都隨之降低。
“你在幹嘛季揚?”
我聞聲抬頭,見他身後站著兩人。均學生模樣,一個黢黑精壯,清爽短發;一個身材高挑,帶點自然卷的手抓中分。
“幫忙。”他一邊把最後一個桔子放進袋子裏,一邊站了起來。
我攏了攏口袋,仰頭看他。
“下次小心點啊小妹妹。”自然卷笑吟吟地看著我。
小妹妹?
你才小妹妹,你全家小妹妹。
“你一個女孩子提那麼多桔子?你家在哪兒?要不我幫你拿著吧,看著怪重的。”
自然卷似乎挺熱心,可是一袋桔子能重到哪兒去?
“不用不用,謝謝你們。”我起身道謝,暗自腹誹這兩人的出現太不合時宜。
“羊寶。”
大宋來了,順便拿過我手裏的袋子。
自然卷將大宋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下次快點兒啊兄弟,小姑娘一個人拎那麼重東西。”
大宋頷首,未答話。
“走了。”季揚將目光從我們身上挪開,淡淡說道。
他拽了一把自然卷,拿過老板手裏的幾份煎餃後,幾人離開。臨走時自然卷回頭,衝我笑了笑。
“誰啊?”大宋看著那幾人的背影,問道。
我搖頭。
付好錢,我將其中一根烤腸遞給大宋,道:“我買烤腸來著。”
季揚。
他叫季揚。
“那個叫季揚的真漂亮。”
大宋把車開的有些快,我的雙頰跟被刀子剜似的,難受極了。更難受的是,話剛說出口便被風衝散了,隻聽到大宋在前邊兒疑惑地“啊”了一聲。
“我說,那個季揚真漂亮!”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他把車速降下來,我臉上的不舒服也減淡很多,他問道:“哪個?”
“白色衛衣。”
“我猜也是,你就喜歡那種類型的。怎麼不要個聯係方式?”
“想問來著,之後有人來了,突然好尷尬,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以前沒見過他,你都要搬走了……祝你有朝一日能再見到他吧。”
“見他就好啦,見他爸幹嘛。”
“神經病。”
大宋幫我把東西搬回去,王茹沒在家裏。
我把車鑰匙收到包裏,說道:“今晚外婆可能不讓我出去,我盡量想辦法,去不了會發信息跟你們說。”
“好。”
王茹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個穿著講究的女人,皮膚狀態不錯,氣質頗佳,但從眼角紋還是可以看出她有些年紀了。
不出預料的話,應該是小姨盧藝。
我往她身後看了看,空無一人。
她兒子沒來。
“小姨好,小姨坐。”我站起來,忙去給她倒了杯熱水。
雖未對視,但我感受到她的目光一刻不停地追隨著我,這使我極不自在。
“欸?表哥呢,沒來嗎?”我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為了避免尷尬找著話題。
盧藝正想開口,被王茹搶先,她說話陰陽怪氣:“他昨天就過來了,擱外邊玩呢這會兒。你姨啊,兒子管不好,老公也管不了。”
盧藝對此不置一詞,小口抿水,但王茹轉身的空子,她偷偷翻了個大白眼。
王茹沒察覺,喋喋不休:“就說你男人,我第一眼看見就不喜歡,要不是你死活非他不嫁,現在也不至於這樣,我就問你圖啥?”
“我過得挺好的。”盧藝蹙眉,不滿地辯解道。
王茹欲言又止,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盧藝低頭看手機,興致不高,我們倆隨便聊了幾句,我從她寥寥數語中得知她兒子帶了同學過來玩,晚一點回家吃飯。
過了一會兒,盧藝接到胡子毅的電話,據說是不認路,要盧藝過去接他。王茹正好從廚房裏出來,向盧藝詢問胡子毅方位,之後便將去接胡子毅的任務交給我。
我當然不想去,外頭烏漆麻黑,還得頂著個大冷風。但我敢怒不敢言,朝王茹露出一個微笑後拿著車鑰匙下樓。
我幫盧藝接兒子,她倒表現得坦然,嘴裏不多一句客氣話。
到了王茹所說的大藥房門口,我並未看見有人。幸虧出門時向盧藝要了胡子毅的電話,否則我這會兒就得幹站著吹老北風了。
我給他打了個電話,振鈴三聲後被接通。聽筒那頭一度沉默,而我也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於是無言幾十秒後,他率先把電話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