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軒居也是一片愁雲慘霧,不過主子麵上倒是沒什麼,就是比平日裏的臉色更臭了些,愁雲慘霧的反而是伺候的奴婢們。
“殿下今日心情不佳?”洛嗣源剛回京,便來拜謁陸煜。
這明軒居上下都曉得洛大人和三殿下的關係親近,是以也沒什麼阻攔,隻是當值的小太監有苦說不出,也不敢在門口隨意編排主子,於是便擠眉弄眼的對著洛嗣源,一幅隱衷頗大的樣子。
洛嗣源打量了周圍一眼,又看向裏頭——其實並沒什麼動靜。
在他印象中,三殿下似乎很少生悶氣更別提喜形於色了。
但今日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竟然叫這明軒居上下的人都一幅大氣不敢出的樣子——看來惹到他的人來頭不小。
洛嗣源自顧思忖著,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搖了搖頭,而後掀起袍子的下擺,跨過殿前的門檻往裏走去。
許侍劍抱著劍一言不發,像根木樁子似的站在門口,看到洛嗣源來了也不過象征性的點了點頭,算是問過安。
洛嗣源的官級並不高,還是托了三殿下的福才有的今日,而許侍劍卻是三殿下的近身護衛,還是清白的官宦出身,算是聖人千挑萬選的給陸煜備下的,是以洛嗣源並不敢小覷了他。
門“吱呀”一聲從外打開,陸煜蹙著眉看向來人。
是洛嗣源。
他廣袖白衣,很是清朗俊逸,陸煜忽然想起那日他提起洛嗣源名字時,陸晚晚的表情稍稍有些不對勁。
陸煜一向對陸晚晚的表情觀察入微。
那表情絕對不正常,起碼陸晚晚並不是第一次聽見這個人,很可能還會大有牽扯。
陸煜眯起眼睛,手不自覺的握了起來,他冷冷道:“洛大人怎麼來了。”
他和洛嗣源其實也不過就是個利用和被利用的關係,洛嗣源一心想擺脫罪臣之後給自己的掣肘,好到官場上大展身手,而陸煜卻是想盡早解決水患一事。
其實他對洛嗣源這個人倒是沒多大了解。
隻是偶爾聽旁人提起過,說洛嗣源此人光風霽月,很是正派。
“水患之事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多虧了殿下的河工圖繪製精妙,臣下特來替百姓們向殿下道謝。”洛嗣源緩緩道來,臉上的微笑一成不變。
陸煜點點頭:“來者是客,許侍劍你去讓秋靈沏一壺好茶來,要聖人先時賞賜的,再去裝一些給洛大人帶走。”而後他對洛嗣源道:“我記得你喜歡飲茶,左右我放著也是浪費,不若叫這茶葉跟隨了明主。”
洛嗣源行了一禮謝道:“謝殿下厚愛,臣下受寵若驚。”實則他一直在觀察著陸煜,見他確實好像有些神思不屬,不由在心中揣著,那個令陸煜魂牽夢縈的女郎究竟是誰。
這京城中誰人有這個本事能將當朝三殿下迷得七葷八素的。
就如同數月前他在京外與自己共事,某日不知聽了什麼消息竟恨不得立馬奔回京城,還是洛嗣源勸住了他,告訴他此行不能功虧一簣,否則百姓將受災,這才堪堪勸住了三殿下。
陸煜淡淡說了一個“嗯”字,他並沒有將心思放在洛嗣源的道謝上,他知道這不過是些場麵話。
可洛嗣源接下來的話倒讓他大吃一驚。
洛嗣源道:“災民們災後餘生,為了感謝殿下特製作了萬名錄,托臣下轉交給殿下。”
萬名錄?這本該是在天降災禍之後百姓為答謝天子而製作的民意書,以示自己對天子的感謝之情,可今日卻借由洛嗣源的手到了自己這裏?
陸煜蹙了蹙眉,這東西豈非是燙手山芋,若是讓父皇和朝臣們曉得了,他們又該如何議論?
他打量著洛嗣源。
洛嗣源卻並無任何異樣。
此人絕不像外界所傳言的那樣,光風霽月是個正人君子,至少他心機之叵測,堪稱陸煜所見者裏的前三。
或許這萬名錄便是洛嗣源拿來測試他的
洛嗣源笑了笑:“殿下是不敢收?還是嫌麻煩?”這話裏有兩個意思,不巧陸煜全都聽了出來,他冷眼看著洛嗣源,道:“洛大人之心,本殿下已知,倘若日後無什麼要事,洛大人就不要來明軒居了,我這裏廟小,供不下您這座大佛。”
這是明晃晃的逐客令,而洛嗣源卻全然不在乎:“臣下不過一片赤誠之心。”
正說著,秋靈端著茶水上來,豈料大約是沒站穩,滾燙的茶水灑在了洛嗣源的白袍子上,暈染開好大一片水漬,可洛嗣源卻一聲沒吭,悉數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