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雲娣和範韶早幾天搬去了後巷那小三進的宅子裏,守宅的人,裏裏外外都是王府指派,全是簽了死契的奴才。
這裏作為範詠稼出閣的“娘家”,早早地拾掇過。
門窗全是新漆的,牆也刷過,院子裏的花草,都是從別的庭院裏現遷過來,絲毫不見往日的殘敗。
這都是他用心安排的。
範詠稼抬頭去看他,他也看過來,笑笑,不顧她反對,牽了她的手。
範詠稼本想掙開,想到等會的事,又丟開,由著他去了。
果然,兩人剛進門,範韶一見這“不規矩”,蹭地站起來就罵:“混賬東西,祖宗禮法全丟了,這般不知廉恥,你娘是怎麼教你的!”
範詠稼向前一步,擋在褚焐跟前。褚焐要鬆開手,她卻不放了。
褚焐高興,緊緊地貼著她,等著她發話。
“我和他,若不是你們不靠譜,早就成了親。如今婚事已定,牽一牽有什麼羞恥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你是這樣寫給那埔林馮小姐的,那也是你不知廉恥在先。”
範韶惱羞,指著她罵道:“你還意思提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占了哪條?你早許給了廖家,一女不二嫁,豈有你這樣背信棄義、水性楊花的!”
這要不是她爹……
褚焐氣得磨牙。
範詠稼先轉頭看他一眼安撫,再轉回來盯著範韶,反問他:“我的好爹爹,既你說有婚事,那婚書何在,信物何在?”
範韶一噎,這些日子,他腦子裏的混沌漸漸清明,自然記得那鐲子早讓黃雲娣換了銀子。當日她為了多兌幾兩,選的死當,八()九年已過,怎麼也找不回了!
方才一直安靜的夢桃等的就是這一刻,擼起袖子,扒拉著今日特地戴出來的三隻珍珠花絲鐲,在範韶麵前折騰出動靜。
範韶氣結,在那鐲子和範詠稼臉上來回睃。
範詠稼氣他永遠不記得做父親的本分,隻當看不見夢桃的舉動,接著道:“你那好兄弟,打你生病起,早就不來往了。他家那個金貴的兒子,如今是你的侄女婿。他也真是個讀書的好苗子,念了十幾年,回回慘白了臉抬出來,還是轉去慶山書院才過了童子試,真當得起你當年的誇讚。”
範韶指著她一抖一抖的。
黃雲娣方才鵪鶉似的縮著不動聲色,眼見範韶敗陣,她坐不住了,站起身走到範韶身側,攙著他,做出那賢妻良母樣。
“家家,你父親也是為你好,怕你壞了名聲。既廖家那頭背信棄義,那就丟開罷了。隻你這一頭,總也要父母過過目吧,你倆私定終身,這天下可沒有這樣的道理。你打小就不聽話,如今也越發不像話,若沒有我們做父母的替你遮掩,這要是讓外人知道了,你這王……”
她一開口,褚焐便轉頭,給侍立在旁的下人一個眼神。
那管事娘子上前,沒有聲張,走上前,抬手就抽,在黃雲娣的尖叫聲裏,連著扇了五六下才停手。
她打了人還不忘教訓:“對王爺王妃不敬,下回就不是這樣的寬容了,可記牢了?”
這樣的打,並不是頭一回。黃雲娣原以為有範詠稼在,怎麼也不敢有人出手,可眼下她挨了打,範詠稼隻是撇開臉不看,那該死的王爺,木著臉一眼不錯地看著她挨打。
黃雲娣怯了,捂著臉進屋裏躲臊。
範韶氣得捂著胸口,往後跌坐進椅子裏,就這,他還不忘罵範詠稼不孝不敬。
褚焐對侍立在旁的太醫發火,怒道:“庸醫誤人,胡亂開方,把人都給吃糊塗了!”
太醫:……
“王爺恕罪,小的一時疏忽,出了岔子。這就改方子,這就改方子。”
“庸醫”有一手,新方子灌了四五日,範韶好起來了:整日寫寫畫畫,隻是記性不大好,漸漸地連黃雲娣都認不出了。口齒也不大清楚,性子卻是一等一的好,讓他吃就吃,讓他睡就睡。
“庸醫”領了賞,歡歡喜喜歸家去。
有管事娘子教導,黃雲娣越發“規矩”。
範詠稼歎氣,又鬆了口氣。
萬事具備,褚焐派人上山,接了“東風”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