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融在水中看著，蛇眼裏水光瀲灩。
——或許也並不是所有女孩子生而為娼。
院外罡風陣陣，伏雙瑤的發絲被層層吹起，道融見她被晚風吹亂了頭發，執手為她拂了拂，伏雙瑤這時抬起頭，恰巧二人四目對視，伏雙瑤瑩白薄玉般的膚下現出一抹可疑的紅暈。
道融仔細地看著她，用手指點在她羞赧的臉頰上，輕輕一點，又鬆開，人真有意思，和蛇不同，蛇皮一張恒久不變，人一張臉寫盡了百態。
臘月前的日子黑的早，鉛雲低垂，飛雪如鵝毛飄灑進院中，不容他二人回過神來，便落得滿頭白。
道融習慣了臘雪寒風，曾經他在峨眉山峭邊上迎著冬雪呆了七天七夜，怒目圓睜七天七夜，就為了嚇走和他爭洞穴的另一條黑蛇。
伏雙瑤□□凡胎，忍不住打了幾個寒顫，雙手邊哈氣邊對道融說：“天越來越冷了，你不冷嗎？要不要我拿件厚衣給你？”說罷，不等他回答伏雙瑤便進了屋子。
道融站在門口，回首看著她單薄的背影，一直看著，仿佛是永遠都看不夠的樣子。
自從三百年前修道以來，每逢冬眠日他都已習慣清醒著，不再像條蛇似的盤踞著，自打出生到今日，還是第一次有人問他冷不冷。
可，明明她才是那個應該冷的凡人。
從那時起，他的蛇心，蛇眼，便就隻有這一個女子。
屋裏曖閣紅爐，小姑娘拿了件烏雲氅朝他走來，像個小大人似的學著肴芝平時伺候她穿衣的模樣，踮著腳，將氅衣披在他身上，然後拍了拍他的肩，一臉滿足狀：“這樣就不會冷啦。”
道融看向她，神色濃鬱，浸著絲絲纏綿，眼底的笑意怎麼也遮不住，道融掀開披在身上的氅衣一角，將伏雙瑤摟過懷中，緊緊擁著。
她身形消瘦，整個人都埋在了他的懷裏。
道融沉聲道：“雙兒，這樣才不冷。”
伏雙瑤聽見他喚自己的乳名，心裏很開心，她抬起頭看向他，下巴點在他的胸上，眨巴著眼睛問他：“道融，知道我為什麼不怕你？”
“為何？”
“因為你長得這樣好看，一定是上輩子積德，這輩子不會害人的。”
道融一怔，陷入了沉思，多虧這些年的修行給自己換張這麼好看的人臉。
反過來一想，這小妮原來是看臉下菜的，道融捏著她的下巴質問：“這麼說，若是有個人和我長得極像，你也喜歡？”
伏雙瑤不以為意，“怎麼會，我們道融是絕世無雙。”
這話倒是深得他心，雖是在寒冬中，道融的心卻春心蕩阿蕩。
不過如此蕩漾的代價是，得帶她出去看花燈。
也行吧，總歸不是吃花酒。
道融下山前與世裘約法三章，不輕易施法，不違公序良俗，不殺無辜者。
不過帶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出去玩，也不算破什麼忌。
伏雙瑤換下女眷衣裳，改伴尋常男裝，紫衣束腰錦服，頭戴一頂烏紫紗帶，乍一看頗為俊俏的公子哥兒，這樣一白一紫二人趁著張府繁於賀禮人情往來，一前一後正大光明地出了府。
門口小廝被來往的慶賀人群弄得頭暈眼花，實在是沒看出眼前這個俊俏的小公子正是前幾日新入府的瑤娘。
見這位紫衣小公子徑直要出門，忙追上問：“兩位郎君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