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當我見到有一種人過著和我們完全不一樣的人生時,你想像到我矛盾而又激動的心情麼?
離開前的那些日子,我不停地思考,大腦每天都處於激烈的思想鬥爭之中,正如我前麵所說,要作出剜掉身體裏某一部份的決定是多麼艱難。可是,當你看著那部份因為你的保養不當正在惡化潰爛,而且明白最終也無藥可醫時,除了動手術取除還有其他的辦法麼?
就讓我留著一副殘缺的身軀來保全內心那份最真摯的愛。這是我唯一的選擇,然而,我還獲得了另一個安慰,走一條會使我快樂的人生之路。
在外生存的這段期間,我跟不少人打過交道,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都保持著自己出生以來的本質——善,惡,自私,嫉妒,凶殘,他們沒有試圖去遮掩,讓人對其秉性一目了然。越是如此,似乎就無法去裁定他們的善惡。我的心情從未這樣輕鬆愉悅過,那種隨心所欲的生活狀態使我渾身的每個細胞好像都舒展開了,每時每刻都姿意而貪婪地享受著心靈上的愜意和滿足。
盡管如此,每晚我都聽著手機裏存著的你的聲音,你的哀求,我的心髒仿佛要被絞碎了。每到那一刻,我就會產生一股立刻回到你身邊的衝動,有時候我甚至已經拿起了行李,朝你邁動腳步,最後,我又回到原來的地方。
我無法忽視另一個人——雲濤。
你我都明白,他是個有著傑出生活智慧的人,具備了在險惡的世間生存下來的非凡能力,無須我贅言,他也會傾其生命地愛你。在這個險惡而黑暗的世間,他就像一把寒光畢現的利刃,又像一盞永遠不滅的長明燈,他必然比任何一個人都更具有守護你的資格。
如此,我仍然要請你原諒我做出了這個選擇,也請你不要懷疑,做出這個決定時我的心經曆過怎樣被撕碎的痛苦。如果我再脆弱分毫,那麼我現在就還在你身邊。
丫頭,不要以為我不再愛你了,那是永遠不可能發生的事。
你要相信,縱使人的一生能獲得許多許多的愛,我隻要你的,也隻愛著你。
所以,盡管選擇雲濤吧,享受著他對你深厚的愛和體貼入微的照顧,同時,你也不會失去我對你同樣深厚的愛情。
我最愛的丫頭,真是舍不得停筆,可是紙已經快用完了,這樣一個物質匱乏的地方,我沒辦法再找出一張多餘的白紙。一直以來,我亳不懷疑總有一天我們還會再見麵的,也許是在我們的家門前,也許是我們常常一起散步的那條馬路,也許是在我們一起成長的那個院子裏,也許是某個我們從未去過的陌生地方,總之,你也許穿著一條漂亮的裙子,抬起臉對我微微一笑——
可是近段時間,我卻有了一種莫名的、急切的想要見到你的衝動,我開始有了老人才有的對著牆壁自言自語的習慣。昨天,我再也按捺不住地給你寫了這封信,把對著牆壁說的那些話都寫到了信裏,也是那時,我決定無論如何要回去見你一麵,天一亮就動身。
終於,我要回到那個城市了,要呼吸到熟悉的空氣,要被熟悉的陽光照耀著,要站在我們的家門前,要緊緊地擁抱住你了。
丫頭,等著我!
我就要去見你了!
愛你的言誠
淩筱沒有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去尋找趙言誠生前生活的痕跡,隻因沈雲濤曾理智地勸說她:去了也找不到的,一年過去,到那個村子,你看到的隻是一個陌生的環境,和那些陌生的人,還有在農忙到來之前井然有序地忙著農活的景象,在田埂上、山坡上、河邊都別妄想還能找到有關言誠的絲毫印跡,他已經不在了,即使是為了救他人而隕逝了自己的生命,那一刻發生的事卻不會永久地留在獲救者的記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