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祿再返回幽龍穀見到慕奕寒時,是在那棟珊瑚屋的一個小隔間裏。
慕奕寒正勾頭打理著手中的危厄之刃,把包裹刀身的鹿皮拆下來,一下下擦拭著刀刃和刀柄,模樣近乎虔誠。
“主上——”
雲祿規矩地行過禮,慕奕寒卻還是一門心思都在那把刀上,並未應聲。
上輩子,連那湦都知道,這把刀慕奕寒寶貝得緊,陪在他身邊時間更長的雲祿自然早就見怪不怪了。
他安安靜靜站在一邊沒再打擾,直到,眼睜睜地看著刃鋒劃破了慕奕寒的手指。
鹿皮很快染上了血跡,但慕奕寒本人好像無知無覺,仍舊動作機械地一下下擦拭著手中的彎刀。
“主上!主上——”
雲祿又緊張地喚了兩聲,慕奕寒才終於回過神來。
他看著自己指尖的破口,眼神冷漠得仿佛是傷在了一個陌生人身上,滿不在乎地甩了甩,血沫很快稀釋在了海水裏。
“雲祿啊?”他清了清嗓,故作輕鬆道:“怎麼這麼快回來了?那個小鮫人呢,歇下了?”
“沒有,半路遇上二皇子妃,正好也往龍綃宮去,我……”雲祿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是個不太善於表達的人,尤其是感情方麵——
因為不放心慕奕寒這邊的情況,他特意把人交給了二皇子妃,著急回來看看;但這樣的理由,他也著實說不出口。
好在慕奕寒也沒有追問。
“二皇子妃?”剛才一直神不守舍的慕奕寒這會終於有了點反應,抬頭看著雲祿,眉頭微蹙,“她突然到龍綃宮去作甚?是龍綃宮出了什麼事?還是大皇子妃有恙?”
這些都是那湦現在最在意的事情,他也不自覺地跟著緊張起來。
“雲祿,你速去探明了報我。”
“沒有,主上。”雲祿很快否定道,“龍綃宮無恙,大皇子妃無恙。”
慕奕寒向來沉穩,大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架勢,眼下卻因為這些微末的小事就一副草木皆兵的樣子,看得他一陣心酸。
“大皇子妃究竟是女子,眼下龍綃宮內,陛下是男子,小殿下也是男子,她又沒有親人在旁;是二皇子聽聞大嫂身子一直不見好,才著讓夫人回來看看,畢竟同為女子,又是一家人,方便照看一二。”
“可是……這大半夜的……”慕奕寒仍眉頭緊鎖,“探病?”
“主上,天早就亮了。”雲祿無奈道:“外麵已經有早起的靈醫在穀邊采藥了。”
如若不然,他也不能打聽到慕奕寒他們來了這邊的珊瑚屋,幸而慕奕寒眼下這一身裝束紮眼。
天已經……
亮了?
慕奕寒兀地呼吸一滯。
這也就是說,不知不覺間,那湦已經帶著蝕心草,隨靈醫進裏屋許久了。
藥已經製成了嗎?
那湦服下了嗎?
等那湦再出來時,是不是就已經……
不認識自己了。
“叮鈴鈴——叮鈴鈴——”
慕奕寒恍惚間又聽到了鈴鐺聲,好像是那湦正朝著自己走過來。
他身體不由自主地朝後躲了躲,低頭捂住耳朵。
因為他怕自己一抬頭,就會看見那湦一臉茫然地站在麵前,禮貌而困惑地問他——
“閣下……哪位?”
看著慕奕寒明顯反常的狀態,雲祿立馬明白了過來。
“主上!小殿下他……采到那蝕心草了?”
見慕奕寒沒有反應,他又難以置信地自語道:“這不可能啊……”
剛才送奚汐回去的路上,對方一直都趴在他懷裏,鮫珠亂掉;一路上奚汐都嗚嗚咽咽地念叨著,說水裏有人拽自己的尾巴,說他害怕極了——
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哭得雲祿這塊鐵疙瘩的心都軟了,怎麼看也不像是裝的。
還有之前慕奕寒救起那名靈醫的事,也同雲祿說起過,他一直覺得那幽龍穀定有蹊蹺。
雖然他自己救奚汐時,除了覺得幽龍穀水域的溫度較高,並沒有發現別的異樣;但他還是可以確定,那片水域附近對鮫人來說,可能並不那麼“友好”。
有慕奕寒看著,那湦怎麼可能輕易就采到那株蝕心草?
“是我親手交給他的。”慕奕寒啞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