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後,勞拉就決定去拜訪那位格雷迪神父,她給自己換了一套幹淨點的衣服,然後重新將臉蒙好後離開了家。
米爾頓的教堂建在城外,所以勞拉要穿過一大片田野才能到達那裏,她原先還想著到了田野裏能夠呼吸一點新鮮空氣,但等她來到那裏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太天真了。
因為現在的風正好是往田野這邊刮的,所以從工廠裏排出來的那些汙染氣體全都被吹到了這裏,導致就算是正午,整片田野也依舊籠罩在霧氣中。而且這裏的植物表麵或多或少都積了一層黑灰,冬天綠色本來就少,被這麼一弄整片田野就都變得灰蒙蒙的了,整體看起來致鬱。
勞拉略微有些沮喪的在這片灰暗中走了半個小時,才在小路盡頭看到了教堂的尖頂。
那是一座很有曆史的教堂,聽說是本地居民在幾百年前自己建造的,所以教堂外牆的石灰早已斑駁脫落,能夠清楚的看到裏麵一塊塊堅實的磊在一起的石頭。
不過教堂雖然陳舊,邊上神父居住的住宅卻很新,紅牆白窗,還有爬滿屋頂的植物,讓這座放在在整片田野裏非常的醒目。
勞拉幾乎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座房子,它看起來那麼漂亮溫馨,簡直就是她夢想中的田園小屋。
所以她立刻就加快了腳步走了過去,然後拉響了大門處的門鈴。
神父家的女仆很快就從屋裏跑了出來,她隔著珊欄門看著勞拉,眼神在她不合身的大衣、洗白的裙子和有些掉皮的皮靴上迅速劃過,然後懶洋洋的插著腰問道:“你是來找神父的嗎,很抱歉,他現在不在。”
勞拉看出了女仆眼中的鄙視神情,但是為了借書,她還是厚著臉皮問道:“那請問神父什麼時候回來,我能在這裏等一等他嗎?”
“村裏有個孩子生病了,神父過去探望,他才剛走不久,估計要很久才會回來。”女仆說道,臉上帶著一點不耐煩的神色,很明顯並不想要招待勞拉。
勞拉被她的態度弄得有些生氣,但她還想問神父借書,所以現在不好得罪神父的女仆,隻好說道:“我知道了,謝謝你。”
“不用謝,那我進去了。”女仆隨意的擺了下手,然後轉身走進了屋裏。
勞拉對著她的背影“哼”了一聲,然後怒氣衝衝往回走,從家裏跑到這她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結果無功而返就算了,連杯茶都沒喝到,真是氣死個人。
因為太過憤怒,勞拉沒有注意到路中央的一顆石子,她一腳踩了上去,然後“噗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路麵都是泥土的,冬天又穿的厚實,所以她的屁股並沒怎麼摔疼,但是腳踝扭了一下,疼得她直抽涼氣。勞拉想要喊屋裏的女仆出來幫忙,但她很快又想到對方剛才的態度,於是就閉上了嘴,幹脆坐在地上揉起了腳。
勞拉準備等腳腕處的疼痛緩解一些再自己爬起來,正在教堂二樓休息的一位男士見她坐在地上久久不見起來,卻是擔憂的皺起了眉頭。
這位男士是個十分眉目清秀的青年,他有一頭濃密卷起的棕褐色頭發,一雙淺藍色的眼睛,以及一個圓潤的下巴。他看起來很年輕,雙頰還帶著一點嬰兒肥,這讓他看上去十分溫和可親,不過如果有誰看到他現在深邃的眼神和嚴肅的神情,就會知道這位青年要比他看起來更加成熟穩重。
不過此時米爾頓的人對他都還不怎麼熟悉,甚至沒幾個人曾見過他,因為他才從倫敦搬來沒幾天,還沒有正式開始對外社交。不過相信用不了多久,米爾頓的有錢老爺們就都會熟識他了,因為他是一名律師,他的工作將和這裏的商人們息息相關。
這位男士的名字正是路易斯拉塞爾,那位出手大方,解決了貝爾賽金家窘迫境況的好心先生。
勞拉曾懷疑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善良,但大多數時候拉塞爾先生確實是位品行純良的紳士,所以這樣一位紳士肯定是無法看著一位女士遇到困難而不去幫忙的,所以在確定勞拉一時半會兒無法自己起身之後,拉塞爾先生便從樓上走了下來,然後快步的來到了勞拉的身邊,對她說道:“小姐,請問您還好嗎,是否需要我扶您起來?”
勞拉原本沉浸在憤怒和疼痛之中,突然聽到身邊有人說話,她嚇了一跳抬起了頭來,然後就看到了一位“王子”。
在勞拉的生活中,她從未遇到過這樣英俊紳士的男人,見對方一臉善意的看著自己,一時間便是又羞又囧。畢竟她現在這副模樣實在是太不好看了,穿著又舊又不合身的衣服,還摔了一屁股泥,就算勞拉向來厚臉皮,此時也忍不住想要找條地縫鑽下去。
在勞拉心情波動劇烈的時候,拉塞爾先生的心情其實也不平靜。
因為有圍巾遮著臉,所以勞拉出門時並沒有在臉上塗煤灰,而她剛剛摔了一跤,脖子裏的圍巾就鬆開了,所以當她此時抬起頭來時,拉塞爾先生就正好看到了她的全臉,頓時便被驚豔到了。
倫敦從不缺少美人,上流圈裏更是美人雲集,但那些美人總是千篇一律的嬌柔作造,所以拉塞爾先生對她們早就厭煩了。但麵前的這位小姐卻給了他不一樣的感覺,她很瘦,外貌顯得十分柔弱,但她的眼神很靈動,帶著一種異常明亮的光滿。而且她的表情很豐富,短短幾秒鍾,就變了好幾次,憤怒、仲愣、驚豔、窘迫,每一種表情都異常的生動可愛,讓人為之心動。
拉塞爾先生想了很多,但他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在上流社會待久了,人就習慣性的戴上了麵具,另外他的職業也要求他習慣性的不動聲色。
而他的這種表現,讓勞拉更加羞窘,總覺得自己有些傻。不過即使窘迫的快要抬不起頭來,勞拉也沒有放過這次尋求幫助的機會,她雙手捏著裙子,低著頭說道:“是的,請您幫忙把我扶起來,我自己似乎站不起來。”
“小姐,您是否摔得很嚴重?”拉塞爾先生問道,然後朝勞拉伸出了手。
勞拉咬了咬嘴唇,然後將自己的手放在了麵前拉塞爾先生的手上。
拉塞爾先生的手非常的溫暖幹燥,而勞拉因為沒有戴手套,一隻手冰冷異常,所以兩隻手碰在一起,就像是冰火兩重天,這種感覺讓勞拉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說實話,母胎單身三十年的勞拉並沒有多少觸碰異性雙手的經驗,距離如今最近的一次記憶,還停留在初中的體育課上,玩接力賽時手拉手兩手汗的時候。
那時候她已經學會了害羞,但當時的那種心情和現在是完全不一樣的,勞拉覺得自己此刻的心裏就好像有一鍋煮沸的開水正在不停的翻騰,攪得她喉嚨發緊,連話都快要說不出來。
但此時她也不需要說話,她隻需要借著這位先生的力道從地上站起來而已。
這很容易,因為現在的勞拉體重很輕,而拉塞爾先生的力氣很大,但對兩個單身男女來說,這也相當不容易,因為他們此刻都有些心慌意亂,所以動作間難免有些變扭,拉扯的姿勢也就多了一分曖昧。
不過他們都勁量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所以在他們的相互配合下,勞拉從地上站了起來,而拉塞爾先生也立刻鬆開她的手,禮貌的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