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第幾次,林墨忍不住抬頭看對麵牆上的鍾。她已經有些後悔,給出一個最後時限。要是在那之前他還是不醒來,該怎麼辦呢?還能怎麼辦?不過是繼續等待罷了。

每個等待的人,通常都給自己一個時限,因為他們需要一個希望,一個看得見的邊界。然後呢,他們把那邊界延長,延長,再延長。隻要最後能越過那個邊界,就算是莫大的幸運。

林墨和倪裳對坐在床的兩側,都沉默無語。

七天的時間,一百六十八個小時,就算隻有一半在說話,也是五十部電影的長度。有多少記憶和往事被說起,直到最後連最親密的人似乎也無話可說。

等待這個遊戲,最簡單又最困難。耐心這個東西,也是因時因地因人而不同的。不約而同的,二女對七天這個時限有恐懼,也有很多的希望。

沉默太久,林墨似乎想找個話題來填滿空蕩蕩的房間,“姐姐,思宜姐和樓叔叔那邊有什麼消息?”

這個問題其實早有答案。倪裳說:“好像沒有特別的法子,和附一院的方案沒什麼差別。”

林墨歎了口氣,“我定這個一周的時限,是在作繭自縛吧……”

倪裳安慰她:“等待是挺難熬的,所以我們才給個限期,讓自己有些盼頭。如果一周不行,那就兩周,就一個月……它總會來的。我從不懷疑這一點!”

她說著話,心裏卻想,這一次和上次終究是不同的。他不是生死未卜失去消息,他真真切切的躺在麵前。而如果尊重科學的話,時間拖得越長,他便越不可能醒來。

林墨低著頭,想起溫凝萃的臨別贈言- 他是故意的,他這是拿昏迷不醒要挾你們呢!隻要你滿足他的漫天要價,他一定會醒來的。她扯了扯嘴角,帶出個苦笑,那不過是凝萃別出心裁的一番好心安慰罷了。

但在窒息的等待中,戲言有時候也是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林墨嘟著嘴,心裏狠狠的說,你真是故意的?真的是麼?!

叮,牆上的掛鍾輕輕響了一下。

倪裳抬頭看過去,已是晚上十一點整。

她呼出一口濁氣,看一眼對麵的林墨,她在床的另一側坐著像個雕塑。

站起身來,才感覺頭有點昏,似乎有種失重的感覺。倪裳走出病房,在門邊回頭看了一眼,那種沉寂有些讓人喘不過氣來。

去過洗手間,她沒有回病房,踱步到了五樓西側的陽台。從陽台上往外望去,翠湖黑漆漆的,很遠處的湖心偶有一兩點光。

七天,並不是什麼真正的最後時限。但七天的等待,七天的訴說,似乎已經耗盡了她的精氣神。倪裳不知道,像這樣下去,她還可以支撐多久?

有那麼一刻,一個可怕的念頭止不住爬上心頭- 這真是他的宿命?會死於車禍?

前生是因為挽救林墨,今世是為了自己?

那念頭像個可怕的種子,出現那一刻便迅速發芽蔓延,慢慢的讓絕望壓過了信心。

女子獨立在五樓的陽台上,淒冷夜風中,仿佛一支柔弱的花。

走進病房,倪裳大聲的對林墨說:“並沒有宿命這個東西!”

林墨似乎被她驚醒,抖了抖身子,不明所以的抬頭看她。

倪裳喘著氣,“並沒有宿命這個東西,小墨!因為原本是宿命的,都已被他改變了!”

林墨眨眨眼,微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