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中,王禧把他們扶起來,素日平和無波的臉上隱隱透出殺意。
“是奴婢失察,奴婢先帶大人離開這裏。”
謝逢春按下他的手,“不用,人馬上來了。”
王禧一怔,隨即發現禁軍的身影正在朝這邊趕來,轉身讓人團團圍住刺客。
禁軍統領抹了把額上的汗翻身下馬。他一聽說謝太傅遇刺,嚇得飯都沒吃完就帶著人趕來,幸虧來得及時沒讓刺客跑了。
謝太傅身邊的暗衛已經製住刺客,往嘴裏塞了布條防止他們咬舌或服毒自盡。
如意察覺到已經沒事了,才慢慢鬆開手。
她方才太緊張毫無感覺,現在感覺掌心碰到了什麼濡濕的東西,低頭一看是謝逢春身上的血跡。
他穿著深色衣衫並不明顯,但從如意掌心一灘血跡來看,並不是表層的皮肉傷。
“你受傷了?”如意的心被狠狠揪緊,“好多血……”
“沒事,一點擦傷。”
是方才從馬車摔落時候,一支流箭擦著手臂過去,把衣袖都撕扯出一道口子,鮮血順著手臂流淌,汙了一片衣料。
禁軍統領上前賠禮道歉,謝太傅臉色蒼白,絲毫不減壓迫感。
“是下官沒能管束好京城治安讓謝大人受傷了,下官罪該萬死。”他背後都是冷汗,不敢想象萬一真有什麼岔子……他九族夠不夠搭進去的。
“統領大人失察,刺客也不必從你們這過了,直接押進詔獄去審吧。”謝逢春隨意掃了他一眼,就讓禁軍統領嚇得立馬應允了。
“下官親自押他們去詔獄,一定替太傅大人分憂!”
如意一直扒著他的衣袖沒鬆手,自己都沒發現她早已眼淚汪汪,“那是哪裏來的刺客?你流了這麼多血怎麼會沒事……”
謝逢春聽她語無倫次,順著拍了拍她後背。
眼前的馬車自然是沒法再坐了,所幸這裏離謝逢春的宅子不遠,機靈的下人早已出來等候,見此情形派了新的馬車來接應。
“別喊外人來,我自己會處理。”謝逢春額上冷汗密布,顯然並不像他語氣那麼冷靜自如。
如意無措地點頭,那群人必定是刺客,會是誰派來的?是怎樣的亡命徒才會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動手?這是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
想到這些她毛骨悚然。
鮮血順著謝逢春的指尖流下,如意從袖中摸出手帕,仔細把他手上的血擦幹淨。
潔白的帕子瞬間就沒法看了,深深淺淺的血跡暈開在帕麵上,遮擋住原本的刺繡圖樣,一團一團紅色的痕跡像極了開在雪地的梅花。
他回的不是謝家大宅,隻是一處安靜的小院。
王禧拿了傷藥來,讓如意離遠些,怕傷口可怖會嚇著她。
謝逢春從懷裏摸出把匕首,直接劃開衣袖布料,露出鮮血淋漓的手臂。
空氣中的血腥味一下變濃了。
王禧給他處理著傷口,謝逢春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冷汗順著鬢角流下。
等包紮完,他才問王禧:“核實過是哪裏的人嗎?”
王禧低頭道:“箭柄上沒有刻字,應當是黑市買來的。”
“世家府上家將所用兵刃都有家徽標識,從黑市買貨……”謝逢春冷笑了聲,“那就撬開死士的嘴,越快越好。”
王禧應了聲“是”,端來炭盆,把換下來沾著血的衣物拿去燒了。
“薛姑娘……如何安頓?”王禧瞥了眼在邊上坐著的人。
如意一直盯著他給謝逢春上藥包紮,突然被問道,猶豫了下說道:“我……我來照顧謝大人吧。”
王禧正等著她這話呢,他要連夜追查刺客的來路,事出緊急讓外人來照顧總是說不明白的,如意照顧他家主子確實適合。
謝逢春也沒反對,默認了王禧的意思。
如意有所耳聞謝公府上一大家子人,但謝逢春所在的地方安安靜靜,連下人都見不到幾個。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謝逢春解釋道:“這是我自己在外置辦的宅子,平時不住謝府。”
他提到自己家中,眉目間疏離依舊。
王禧正要出去,被謝逢春喊住。
他抬眼看了下如意,吩咐王禧:“府上那幾個丫鬟婆子還在不在?給她叫桶水。”
如意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在地上打了兩回滾,粉色衣裙上都沾了塵土,乖巧跟著王禧出去了。
等屋裏隻剩下他一個人,謝逢春斂眉,從懷裏拿出那塊巾帕。
上麵沾的血已經凝結成暗紅色,沒被血覆蓋的地方能看出帕子原主人蹩腳的繡活。
他素來厭惡肮髒汙漬,此刻卻不嫌棄這塊麵目全非的巾帕,一寸一寸撫摸過去,連脫線的邊緣都細細摩挲了個遍。